午夜荒谬(4)

　　“你好。”
　　如果可以的话，就简简单单做个朋友也是很好的。
　　纪可言的声音很小，被音乐声盖住了。
　　背对着他的单杭没有听见他说话，倒是单杭对面坐着的朋友看见了纪可言。
　　那人冲单杭使眼色，单杭这才回头，看见纪可言的时候惊讶了一下。
　　“兰琪？”单杭赶紧站起来。
　　纪可言听见他叫兰琪的名字心里揪了一下，但这是自己种下的果，他就得自食恶果。
　　纪可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笑在单杭的朋友看来应该被定义为“美女的娇羞”。
　　“我跟姐姐要走了，”纪可言说，“可不可以……跟你要个电话号码？”
　　单杭很是意外，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朋友们起哄，有个人干脆凑过来说：“美女，单杭难泡，要不你看看我呢？”
　　单杭尴尬地把朋友挡回去，然后找了半天这儿也没有纸跟笔。
　　他对纪可言说：“我们去吧台那边说吧。”
　　他带着纪可言去了吧台，跟酒保要了张纸又借了支笔。
　　单杭写上自己的名字跟电话号码，递给纪可言的时候突然恍然一笑说：“我这脑子是怎么了，没有纸笔，刚才直接让你存手机里就好了。”
　　纪可言一愣，也笑了：“我也忘了。”
　　两人这么相视一笑，终于缓解了刚才的局促，单杭把号码留给他，然后陪着他一起往外走。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找我。”
　　纪可言微微低着头，看着前方的路面，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单杭说：“刚才我朋友他们瞎胡闹，你别生气，他们开玩笑的。”
　　纪可言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他其实想问问单杭，那句“单杭不好泡”是不是玩笑。
　　他还是喜欢单杭，虽然这个单杭跟八年前好像不太一样了，但确实是变得更好了。
　　单杭更好了，他却更难定义自己了。
　　八年前的纪可言就没有底气走到单杭面前，那八年后就有了吗？
　　他们从酒吧出来，纪可言看见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兰琪。
　　“那我们先走了。”纪可言乖巧地跟单杭告别。
　　单杭对他笑笑，也客气地跟真正的兰琪打了个招呼。
　　纪可言回到兰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对着单杭挥了挥手说：“晚安。”


第8章 第一个清晨
　　单杭说过晚安之后，纪可言跟着兰琪上了出租车，刚刚还装得无比淡定的人，车门一关就开始发抖。
　　兰琪握着他的手笑：“干嘛啊？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纪可言从后视镜看到已经变得越来越小的单杭，那人竟然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车离开。
　　“兰兰，”纪可言攥住她的手，轻声说，“他的手机号码都没换过。”
　　“什么？”
　　“我高中毕业的时候给他发过一次信息，他的号码我记得。”纪可言说，“八年了，他还用着那个号码。”
　　兰琪笑了：“这人还挺……长情的。”
　　一般来说，离家上了大学，都会换到当地的手机号，单杭一直没换，很有可能有他不能言说的原因。
　　“哎，会不会是为了你啊？”兰琪故意笑着逗他，“在等你再联系他？”
　　纪可言摇头：“不可能，不会的。”
　　上大学之后纪可言是换了手机号码的，当初给单杭发过信息的那个号码好久不用后来成了空号。
　　但是，那时候的手机他还留着，一部在当时也很便宜的平板手机，是他爸淘汰下来给他用的，之所以留着它只是因为那部手机里保存着当初的那条短信。
　　我喜欢你。
　　你是谁？
　　一晃八年过去，单杭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纪可言回家之后把写着单杭手机号码的纸放在枕头上，他趴在床上盯着那张纸看。
　　那串数字他早就烂熟于心了，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敢打过去，甚至不敢确认一下这个号码的主人还是不是单杭。
　　他不敢打扰单杭，毕竟，他“不正常”。
　　有时候纪可言也会想，如果自己是女生就好了，是个真正的女生，这样的话就可以挺直了腰板去跟单杭告白，只要脸皮厚一点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追在对方身后。
　　可惜他是个男生，还是个爱穿裙子扮女生的男生。
　　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怪胎，好好的单杭怎么可能喜欢他。
　　好好的单杭，怎么可以被他这样的人纠缠。
　　纪可言攥着那张纸条睡着了，梦里他给单杭打了电话，对方接起来的一瞬间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梦里真的是什么好事都能发生。
　　然而等早上醒过来，他连一条信息都不敢发。
　　早上去店里，兰琪问他：“怎么样？手机号要到了，准备什么时候约他？”
　　“我没想过……”纪可言说，“他会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吧？”
　　“虽然太随便不好，但这年头，你不主动，就只有错过。”兰琪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说，“谁知道他会在这里留多久？你要是不抓紧，没准儿等你想约人家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
　　纪可言知道她说得对，可是，要怎么约呢？
　　约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他这样的情况去约人家，怎么有点渣男骗婚的感觉呢？
　　纪可言有些为难。
　　“言言，其实你可以这么想，”兰琪说，“你们相识一场，不对，这叫重逢，重逢一场，未必非要发生什么，只是简单地交个朋友，一起聊聊天喝喝酒，也算是解了你的一个心结。”
　　“可我总觉得自己在骗他。”
　　兰琪看看他，突然笑了，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了句：“我纯真美好的妹妹，你可怎么办哦。”
　　怎么办呢？
　　纪可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己想到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竟然又遇见了单杭，而且这一次，对方就站在他们花店的门外。


第9章 第一个清晨
　　当时纪可言正在帮客人给一束百合花的包装上面打蝴蝶结，白色的百合，湖绿色的包装纸，再系一个银色的丝带，纪可言曾经想过，自己卖出了这么多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来自心上人的一束。
　　一束就够了，哪怕只是一支快要凋零的满天星。
　　他细心地系好丝带，笑着将花束递给顾客。
　　当他转身送客人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单杭。
　　六月的清晨，单杭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干干净净的白色，哪怕隔着几米的距离他都似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茉莉花香。
　　客人抱着花出门了，纪可言愣在门口跟单杭对视。
　　单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走向了他。
　　“早上好。”单杭对纪可言笑了笑。
　　纪可言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单杭，有些心虚地说了声：“早上好。”
　　两人都有些尴尬，面对面站着，却谁都找不到话题聊。
　　正不知所措，兰琪从后面出来，看见了门口的人。
　　“哎？”兰琪歪着头看单杭，“你不是那个……”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哟，这么喜欢我妹妹？都追这儿来了。”
　　她这一句话说得两人都慌了，纪可言赶紧说：“刚巧遇到的。”
　　单杭看着他，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兰琪笑着摆摆手：“我去买早饭，不打扰你们聊天。”
　　她小跑着离开了，告诉纪可言好好招呼客人。
　　纪可言低头用手指搓着身前印着花店名字的围裙，然后听见单杭说：“不好意思，我其实是特意找来的。”
　　“啊？”纪可言惊讶地看向他。
　　“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后，我去跟酒保聊天。”单杭说，“我看你跟他们蛮熟的，就想着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