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凶兽来袭(4)

　　狄伦的大杂烩炼体术也刻意避开了对容貌外观的修饰，他甚至连额头的伤口都还在。
　　但，珍珠即使再怎么蒙尘，总也还是珍珠。
　　狄伦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天使一般美好。
　　巴达克在这样美好的笑容之下，却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而他的声线也再次哆嗦了起来：
　　“那、那什么，相见不如怀念！我还是继续自己悄悄思念就好了。蒂妮、蒂妮的话，就让她安安心心地和你那死……咳咳，和你那亲爹一起在天堂快乐幸福地生活吧！”
　　他居然还能飚起文艺腔。
　　而且哆哆嗦嗦的声线居然完全没有妨碍他完整清晰地去飚他的文艺腔。
　　狄伦眯了眯眼，再次感叹：
　　“艾莎居然一直到最后一天，也都没彻底老糊涂啊！”
　　艾莎生前几乎将对着狄伦吹巴达克的“甜蜜体贴”和“他没能走上演艺道路实在可惜了”这两件事轮流作为日常了，而在她于睡梦中安然逝去的上一天，更是将这两点都给拿出来反复念叨了好几遍。
　　曾经那是狄伦心中，艾莎死前已经彻底老糊涂了的证据。如今巴达克却用他的表演实力证明，艾莎老是老了，可至少在她停留人间的最后十六个小时里，还是非常清醒的。
　　狄伦这几百年获得的善意也不算非常少了，哪怕是第一世，他拥有的也不仅仅只是巴达克和费雷罗。
　　只不过像艾莎那样，出于年长女性的、完全不求任何回报的，那样单纯的温柔慈爱……
　　也许蒂妮给狄伦的爱更加炽热浓烈，可有时候过分的热度也是会灼伤人的。
　　狄伦从不曾怀疑蒂妮的爱，但比起还要负担母子二人生计、整日奔波忙碌，偶尔闲暇也更容易陷入过往回忆中的蒂妮来说，艾莎确实是更懂得将温柔与爱付诸于言行之中的那一个。
　　这让狄伦在提起艾莎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思念，即使在几百年的时光冲刷下不再浓烈，却足够真情实感。
　　于是巴达克和费雷罗也更加放松了一些。
　　他们甚至坐了下来，和狄伦商量起他的未来。
　　这个时候巴达克反而不怎么开口，主要是费雷罗在说：
　　“原本我们商量好了，如果你能恢复过来的话，就设法送你去里约或者圣保罗市的青训……
　　即使不能进入太好的俱乐部，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费雷罗曾经也差点成为一名职业球员，据说他小时候的足球天赋是能让某个教练特意到家里来拜访的那一种——
　　但不知道为什么，费雷罗却放弃了这一条路，甚至于最爱对着狄伦夸耀她心爱的孙子们的艾莎，也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拿出来说
　　——狄伦第一世的时候，还是直到最后一次见到巴达克时，才听他零碎说起来一些。
　　上一世，狄伦能进入圣保罗市的某家青训，并在十九岁时就在巴西国内顶级联赛获得出战机会，虽然表面上是那位吸血鬼的运作，其中却没少了费雷罗费心。
　　连狄伦能入那位当时还完全没有露出獠牙的吸血鬼的眼，也没少了费雷罗暗中各种请托。
　　虽然巴达克当时提起这些事，想说的只是“我们惹来的垃圾，自然也该由我们来清理干净，你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必要”，狄伦听进心里的，却显然更多。
　　只不过第一世的狄伦，无力去做更多罢了。
　　如今重来……
　　几百年的老家伙也难免心下有些温软，只不过并不妨碍他坚定拒绝。
　　狄伦甚至尝试过在第二世的世界中引入足球，虽然没有获得成功，可他对足球的爱毋庸置疑。
　　这一世重来，他也仍然没有放弃在适当限制自己之后，再一次踏上球场继续征程，并且显然可以走得更远、遭遇更多曾经无缘遭遇的对手。
　　但，他也绝对不想重复第一世时的足球之路。
　　被奴役、被剥削，被随意甩卖、被如垃圾一般抛弃……
　　还有最后的黑暗，被控制着、逼迫着，使用禁药、踢假球，在下狠脚废了别人或自己被废掉之间只能二选一的悲哀……
　　曾经最挚爱的彻底成了最沉重的污秽。
　　拼死逃脱，但最终也只有死亡才能彻底摆脱那一切。
　　第一世的经历让狄伦认识到，没办法保护自己的时候，所谓的天赋和灵光都只是吸引鬣狗的美味。
　　第二世的经历更是让狄伦确定了，唯有力量，才是纵情享受爱好的保障。
　　“我依然热爱足球。但我只想为自己享受足球。”
　　狄伦说。
　　最初听到他这句话的两位听众，老实说，一开始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毕竟是很难想象的，哪怕狄伦已经成为一个能徒手捏碎石碗的凶兽，但在已经有七八分接受狄伦还是狄伦、只不过因为某些神奇莫测的原因产生了某些变异的前提下，老实说，费雷罗第一反应其实是“变异什么不好、居然变异握力，这对于踢球可没太大好处”。
　　他们着实想不到，连想要得到一双新球鞋都要努力坑蒙拐骗（并且至今也没能蒙骗到足够的钱）的小崽子，一个变异，居然就能变得那么具有雄心壮志（异想天开）。
　　(ΩДΩ)他居然妄图买下一家俱乐部，然后“为自己享受球”！
　　费雷罗忍不住转头，屋外阳光正灿烂着。
　　巴达克脱口就是：
　　“你就算做白日梦、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第7章
　　狄伦当然不是在做白日梦。
　　尽管狄伦的理财技能就一如他的演艺能力——
　　都是基础渣，过个几百年也没能够有什么进展的那种。
　　个体力量的强大也并不能代表一切。
　　哪怕是狄伦经历的那个几乎全民炼体、强者为尊的世界，也不是没有稍弱者却积累了比稍强者更多资本的案例在的，事实上那其实很常见，只有极弱者累积出比极强者更多资本的时候，才会被做为特殊案例广泛流传。
　　何况狄伦现在的力量，论力气暂时也就是捏个把石制品吓唬吓唬人的程度，倒是防御力和恢复能力稍微强一些，可目前也只不过是能保证不在巴达克和费雷罗跟前翻船的程度。
　　但谨慎使用的话，狄伦目前的力量也差不多够他开始原始资本的积累了。
　　蒂妮给小狄伦留下的小屋别看主体是泥土混着草茎，只有一间小房间用上了砖石结构，位置也是在远离村落的外围，可实际上地理位置却着实不错。
　　即使是平民村落，好歹比那些贫民窟强多了！再说也是夹在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市之间的平民村落，离海岸更是只有二十多公里。
　　狄伦新的征途，正是要从汪洋大海开始的。
　　海底有无数资源，无主的，或者哪怕曾经有主或者未来可能有主，目前也还是无主的。
　　虽然他目前的能力差不多只够抵御五百米左右的水压，并且连续不换气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不过五百米也足够征服大陆架了。
　　狄伦目标远大，但当前的要求却不高。
　　只要能在利用海水压强淬炼身体的同时，顺便摸到些鱼虾果腹，再三不五时弄点儿稀罕海产让巴达克倒手出去、也算是弄点儿给那俩家伙做生活费的，也就行了。
　　狄伦下海已经七天了，总的来说，他这个短期目标实现得还算挺不错的，唯一的问题大概是狄伦对于所谓稀罕海产的认识……
　　嗯，我们还是要体谅他的：
　　第一世狄伦走的是运动路线，在进入青训营之前又根本没上过学，不至于彻底文盲就算挺励志啦！
　　至于第二世，第二世的狄伦倒是很努力地在学习一切自己能接触到的东西，炼体方法固然是重中之重，可炼体之外的，不说天文地理样样精通吧，几百年下来，日常接触到的方方面面都有多多少少的了解。
　　可架不住到底两个世界，别看统治级智慧生物之间的差别并没有达到粉碎狄伦三观的程度，物种差异还是相当大的。
　　如今狄伦入了海，差不多又成了个睁眼瞎。
　　一开始连鱿鱼和章鱼都分不明白的那种。
　　好在狄伦目前能够探索的海域有限，无意识之间错过的应该也不会太多，还不算是太让人遗憾的事情。
　　然而巴达克表示他完全无法接受！
　　不遗憾？
　　是的，是的，当然不遗憾！
　　那份心痛哪里是“遗憾”两字就足以形容的啊啊啊！！！
　　当巴达克看清楚狄伦的“厨余”都是些什么，当巴达克从这些“厨余”推断出狄伦之前刚刚吃点了什么……
　　请务必相信，心痛如绞绝对不只是形容词！它还可以是为巴达克量身打造的现在进行时！
　　被剜掉了一块心头肉更绝对不只是一种夸张修辞。
　　巴达克捂着心口，脸色灰败，气若游丝。
　　狄伦不以为然：
　　“不就是一条鱼。味道也不怎么样。”
　　巴达克一手掐住他可怜搭档的手臂，一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心口，努力深呼吸，恨恨：
　　“不就一条鱼！不就一条鱼！那可是蓝鳍金枪鱼啊！蓝鳍金枪鱼你知道吗！”
　　睁眼瞎狄伦特别老实：“不知道。”
　　巴达克被呛得险些又喘不上气了，费雷罗哭笑不得地给他拍胸口、顺背，半晌才让他重拾战斗力：
　　“你个、你个……”
　　怂货巴达克到底还是没敢将以往对小狄伦的口头禅吐半个出来，支吾半天，恨恨一挥手，
　　“你这家伙！那可是只要找对买家，这么一条，随随便便卖出个几万、不、起码十万雷亚尔都不成问题的，比把你个……”
　　巴达克在心痛与怒气激发下，越说越是唾沫横飞，气势逼人，然而再怎么气势汹汹，对上狄伦那双完全不小崽子的眼神时，也不得不勉强冷静那么一点，只得咽回某些不太好听的词汇，转而炮轰他可怜的搭档：
　　“你知道吗？即使是把费雷罗整个儿都给零割碎切着卖掉，也未必能卖出这么半条鱼的价钱啊！”
　　这该死的，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混蛋小崽子，居然一口气就给吃掉一整条！
　　天知道！那可是只看鱼骨头就能看出是至少和小崽子差不多体重的一大条鱼啊！
　　巴达克悲愤欲绝地看着那仅剩的鱼骨头鱼尾巴鱼……
　　鱼头？
　　是了，这见鬼了的小崽子打小儿就只爱吃鱼头汤、却不吃鱼头上的哪怕一点肉啊！
　　而蓝鳍金枪鱼身上最贵重的肉在哪里？
　　艾莎保佑！蒂妮保佑！
　　那最贵重的、据说都能论两卖的腮帮子肉，居然幸运地被这挑剔的死小鬼给漏掉了！
　　巴达克颤巍巍地伸出手，抱住那幸运逃脱虎口的两大块鱼头，几乎要欢喜哭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真的哭出来了。
　　因为狄伦好奇地问了一句：
　　“怎么？这条鱼真的珍贵到连熬汤熬剩下的废料，也能高价卖出去的地步？”
　　……熬汤熬剩下的废料……
　　……剩下的废料……
　　……废料……
　　巴达克眼前一阵发黑。
　　哪家花得起大价钱买蓝鳍金枪鱼的家伙，会掉价到愿意买别人熬汤熬剩下的东西？
　　即使那是珍贵的蓝鳍金枪鱼身上最为珍贵的腮帮子肉？
　　巴达克大悲大喜、大喜之后再次大悲，偏偏又不能掐死那暴殄天物的小崽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哭得比小狄伦还要更加小崽子。
　　在狄伦的记忆中，也就是艾莎过世的那一回，才见过这家伙这么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