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少将弯了[星际] (上)(72)

　　“纳迪亚舰歼星炮蓄能，准备再度射击。全舰激光炮向地面齐射——”
　　老侯爵果断下令。
　　“米尔希巡洋舰反物质轰击炮准备发射！”
　　…………
　　当那一束亮光从天而降，垂直地撞击在大地之上的时候，整个大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缪特站在窗边，清楚地看见亮光降落的那一处爆炸开的炽热火光，腾空而起的蘑菇云。
　　那仿佛是在地球的纪录片中核弹炸开时燃起的火焰和云层，浓厚的灰尘从地面层层席卷开来，炸裂的火光亮得注视着它的人眼睛隐隐作痛。
　　在这一击之下，原本繁华的城市瞬间被夷为平地，成千上万的人们的性命在顷刻间成为了粉末。甚至连一点血腥的气息都闻不到，唯一能闻到的，是弥漫的尘土和炮火的气息。
　　少年的手扣紧了窗台，他张着嘴，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在一瞬间，就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大半的城市成了废墟，成千上万的人们连最后一声哭喊都发不出就成为了空气中的粉末。
　　大地在疯狂地摇晃着，他看到地面裂开，无数的裂纹像是蛛网一般在大地上飞快地延伸而去，无数的人从坍塌的房屋里奔出来，四散而逃，或是掉进裂口之中。
　　缪特扶着墙壁勉强站稳了身体，这栋研究院远比一般建筑要结实许多，目前还没有被损坏的迹象，但是，再结实的建筑物，也抵挡不住对地歼星炮的一击——
　　好不容易逃离了裂口的人们并不幸运，就在地面龟裂刚刚停止的时候，无数的激光炮火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像是暴雨一般，尽数打在人们的身体上。
　　那由战舰射击出的激光炮火贯穿了大气层虽略有削弱，但是也足以轻而易举地贯穿人类的血肉之躯。一时间，王都大地上血流成河，哀鸣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被激光炮射击死去的不仅仅是禁近卫军的军人，还有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平民。
　　“不是说军队不得攻击普通平民吗？！”
　　有人在如此悲愤地大吼。
　　但是没有人回答，禁止攻击平民，禁止攻击文明保存区域，禁止杀害学者，这都是帝国公约，但是真正到了战争之中，进行屠杀的一方从来不会在意所谓的人权公约。
　　又是一阵炮火轰击，这一次炮火恰好尽数轰击在研究院的上空，半空中的能量防护罩强撑了一阵子终于被暴雨般的炮火击溃，火力一下子全部砸在了研究院的建筑上。
　　强烈的震动让缪特瞬间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崩裂坍塌声不断在耳膜里震动盘旋，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气都快喘不过来。等这一阵子过去，他一抬头，只见眼前的研究所大厅已经坍塌了大半，残砖断瓦，断壁崩塌，运气好的人还能躺在废墟之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运气不好的人已经被坍塌的石头砸得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象，缪特只觉得浑身发冷，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人就在他眼前，躺在血泊之中挣扎。
　　“你还活着……太好了！”
　　就在缪特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让他浑身发寒的一幕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跟我来！”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一把抓住他将他拽起来，他一抬头，看见的是尼尔院长有些发白的脸。老院长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年老的教授，以及数十个护卫着他们的帝国军人。
　　尼尔院长抓着缪特的手，拽着他就要他跟着自己走。
　　“去我的研究室，有通往地下的通道，地下室里修了防空设施，能抵御对地面打击的歼灭炮！”
　　老人如此急促地说着。那个防御地下室空间有限，不可能装下所有人，现在他也已经顾不得其他，只能先带着最重要的几个人才先躲进去再说，路上碰到了还活着的缪特对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赶紧带着一起走。
　　被老院长拽着走的少年下意识回了下头，他们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簇拥保护着前往安全的场所，那么，其他人呢？
　　那些被压在坍塌的残柱断壁之下的人，那些昏迷不醒的人，那些还有一口气活着的人……还有外面数以千万的市民们……他们怎么办？
　　“管不了了。”
　　一旁另一位老教授见他频频回头，急促地喘着气着说。
　　“我们自己还活不活得下去都不一定。”
　　缪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老教授说得对，现在的他也不过是躲避着袭击中的一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都还不一定，就算看不过这满地哀嚎的场景，他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少年缓缓地转回头，将目光从那一地的惨烈场景上移开。可是，就在最后一眼的眼角余光里，他忽然看到了在不久前炮火轰击时和他失散了的那个男孩。
　　亚瑞！
　　褐发的男孩趴在地上，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半边脸都是血，一脸惊慌失措。他好像竭力想要从一块巨大的残壁下面爬出来，可是他的下半身都被压在下面，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
　　当亚瑞的目光和缪特对上的时候，那双眼陡然一亮，目光里一下就燃起了希望。
　　可是，这个充满希望的目光也只是一瞬间，当看清缪特周身的情况的时候，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他像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恐惧几乎让要这个孩子哭出来，可是他并没有向缪特求救。他仿佛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也知道将缪特喊过来也会让缪特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他虽然眼睁睁地看着缪特被院长拽着渐渐离自己远去，却依然死死地咬紧下唇没有向缪特呼喊求救。
　　他咬着下唇，眼中泛着泪光，很努力地对缪特露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轰隆一声巨响，再一次遭受攻击的研究院再次发生了大规模的崩塌，无数碎石簌簌从墙壁上滚落。
　　一块巨大的屋顶圆顶轰然砸落下来。
　　磨盘大的圆顶，正对着那被压在断壁下的褐发男孩。
　　下一秒，那个满脸绝望的男孩就会被巨大的圆顶砸成一团肉酱——
　　尼尔院长并不知道他最年幼的关门弟子即将被砸成肉泥，他只是匆匆地在数十位军人的保护下往安全的地方赶。
　　他的手中，紧紧地拽着一个少年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指握住的突然只剩下了空气。他下意识转头，那个少年却已不在他的身后。
　　几位在这数十位重要学者身后保护他们的军人猛地睁大了眼，他们难以置信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趴在地上的褐发男孩绝望地仰着头，看着那磨盘大的屋顶重重砸下。
　　他写满了惊恐和绝望的瞳孔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可怕的石块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下一秒，空气陡然凝固，时间瞬间停顿。
　　男孩屏住了呼吸，他的瞳孔在这一刻陡然睁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个明明前一秒还在数百米之外的身影，此刻就在他的身前。
　　黑发的少年站在他的眼前，脚却并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之中。那漆黑的发，还有浅色的衣角像是被无形的气流带得向上扬起，就像是空气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少年捧在手心之中。
　　那块巨大的屋顶石块就硬生生地悬停在离少年的头只差几厘米的空中——
　　缪特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之中，他仰着头，凝视着上方坠落的屋顶的瞳孔在这一刻闪动着深蓝色的光泽——
　　这一刻，整个废墟的研究所向下滚落的碎石都被一只看不见的隐形大手托着漂浮在半空之中——
　　
   
    ☆、第 85 章

　　大半都已经成了废墟的研究所大厅此刻一片寂静, 时间仿佛停顿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少年漂浮在废墟之上, 一丝风也没有，可是他漆黑的发丝却是不断地飘舞着。
　　黯淡的阳光透过满是洞口的屋顶落下来, 仿佛全部聚拢在了他的身上, 光线微弱的废墟大厅之中, 似乎只有这位漂浮在空中的少年在发着光。
　　无数簌簌坠落的碎石静止在半空中, 即将被碎石淹没的人睁大了眼。
　　断裂的残柱倒下来一半停滞在半空，被压在下面的人屏住了呼吸。
　　悬浮在半空透着阳光而身体越发显得纤细的少年仰着头，他头顶那块巨大的屋顶碎石凝固在半空中，巨石的阴影将地面上褐发孩子的身体全部笼罩。
　　缪特轻轻地看了一眼四周。
　　他的瞳孔在这一刻是映着明亮阳光的海洋那般的湛蓝, 闪动的光泽是光辉下湛蓝宝石的明亮。
　　那一眼，仿佛静止的废墟大厅的时间再一次流动了起来。
　　在无数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 那些压在人身上的碎石、断壁、残柱在同一时刻缓缓地向上漂浮了起来。
　　空气中隐约能看见微微的蓝光在流动, 像是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大手，缓缓地、轻柔地将那些压在人身上的东西尽数向上搬了起来。
　　这一刻，静得可怕。
　　没有人发出声音，哪怕是稍大的呼吸声。
　　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人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漆黑色的发丝飞扬着掠过少年湛蓝色的瞳孔, 少年悬浮在空中, 无数同样悬浮在空中的碎石簇拥在他的四周。
　　他扬起头，看向天空。
　　在他的上空, 研究院的上空，云层在翻滚，笼罩着地面的大气层在翻腾。
　　在他的周身, 微蓝的流光若隐若现，像是水波轻轻地滑过。
　　“纳迪亚舰歼星炮蓄能完毕！”
　　“射击！”
　　那是在宇宙中再一次发生的对话，当老侯爵的命令下达了十秒后，胜过阳光炫目数十倍的核聚变般明亮的光束再一次从宇宙中射来。
　　只是一瞬的功夫，它就再一次贯穿了帝星上防护罩的豁口，击穿了大气层，撕裂了翻腾不休的云层。
　　它像是一柄天罚的巨大利剑，在云层之上，由灭世的天使投掷向罪恶的大地。
　　当它闪光的利刃碰触到大地的那一刻，山崩地裂，大海翻腾，地面上成千上万的生命将在它明亮的光辉中化为粉末——
　　无论是所有城市空中的巨大光幕，还是研究所里不稳地闪动着的光幕，都忠实地映照出了这一幕。那柄光的利剑所指的方向，正是大半成了废墟的研究所那一块大地的方向。
　　研究所里的人们呆呆地看着那束光落下来，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他们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作。
　　他们仰着头，茫然地、麻木地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芒。
　　在零点一秒之后，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成为空气中的粉末。
　　在他们的上空，悬浮在空中的缪特也仰着头，注视着即将从天空落下的那一道光。
　　他知道那是什么。
　　当这道光落下的时候，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将变成荒芜的大地，就如同不久前他曾经看见过的，一道炮火，夺走了那片大地上所有的生命。
　　生命在战争中是如此轻易就能被践踏和毁灭。
　　身体的血液在流动，他仿佛听见了那来自于远古的时空里，来自于那颗蓝色的星球上海洋拍打着海岸的声音。
　　那片蓝色的海洋里，诞生着所有的生命。
　　那颗蓝色的星球，守护着它所孕育的所有的生命。
　　那柄光的利剑已经穿透了云层，贯穿而下——
　　废墟的研究所的上空，少年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
　　光的剑尖落下，向着大地的方向。
　　在那柄巨大的光剑之下，陡然凭空出现的少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无可阻挡的剑尖之下。
　　和巨大的光束比起来，那个身影是如此的渺小。
　　可是就是这个渺小的身影，硬生生地扛住了那一道足以毁灭半个王城的歼星炮火——
　　蓝色的光在闪动，像是流水一般环绕在缪特的身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粒湛蓝色的圆形宝石嵌在黯淡的天空之中。
　　那束从天而降的光的炮火，就像是利剑狠狠地刺在那颗蓝色的宝石之上。
　　蓝色的流光震动不休，就像是宝石在不堪重负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光剑贯穿而粉身碎骨。
　　光束炮火冲击的能量和抗住光束炮火的蓝光在空中炸开成一个弧形的光膜。
　　周身环绕着蓝色流光的少年伸出的双手死死地抵挡住了那足以摧毁大半个城市的炮火——
　　终于，力竭的光束炮火戛然而止。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抵挡在炮火之下的流动的无形护罩也随之崩裂粉碎。
　　最后的一点炮击能量贯穿了和它僵持了数十秒耗尽了它全部能量的护罩，狠狠地砸在下方少年的身上，瞬间将黑发少年整个人从天空中击落下来。
　　眼见着那个少年的身影在空中坠落而下，砸穿了研究所残留的屋顶，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那就像是一道流星从天空之中掠过，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陷坑，一时间尘土飞扬。
　　忠实地将一切都展现出来的巨大光幕仍旧悬浮在这个星球所有城市的上空，播放出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整个星球鸦雀无声。
　　……
　　“报告！歼星炮攻击失败！”
　　“为什么？第一击只有轻微偏差，这一次完全可以打中目标啊！”
　　“目标角度没有偏差，攻击失败原因不明。”
　　“那就立刻给我查明原因！”
　　负责击中目标的中将失声怒吼，看着宇宙中那十几颗卫星笼罩在帝星上的防护罩缺口一点点地缩小，这一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非常清楚连续两次的攻击失败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们这一次的突击很有可能就此失败！
　　【天国的权杖】是攻防一体的超级武器，十六个卫星彼此联动，不会给人丝毫空隙。哪怕其中一颗卫星已经损毁，但是因为这颗卫星损毁导致的漏洞也只有几分钟，在几分钟之后，其他卫星就会迅速计算轨道重新彼此联动起来，弥补上缺失的那颗卫星的防御以及攻击范围。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用歼星炮攻击地面，算上冷却、蓄能等各种时间，最多只能攻击两次。在此前提下，他们并不是在随意对地面进行无差别打击，而是计算出了目标的正确角度才进行歼星炮打击的。
　　而他们的目标，就是隐藏在王城之中的【天国的权杖】超级武器的地下控制所。第一击歼星炮有了轻微的角度偏差，没能正确打击到控制所，而调整后的第二击，他们明明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摧毁超级武器的控制所！为什么这么高的概率还能攻击失败？
　　“已查明失败原因，歼星光束炮火进入大气层内之后的能量全部消失！”
　　“不可能！到目前为止，没有能够抵御歼星炮攻击的地面防御武器！”
　　那位中将反射性地反驳。
　　负责监测光束炮火能量波动的士兵为难地放低了声音。
　　“可是……我这里监测的能量波动的确是……”
　　在第二次歼星炮攻击失败之后，身姿笔挺地站在指挥台上的老侯爵只是目光阴沉了几分，面色依然极为沉着，这次突击的失败像是并未让他动摇。而老侯爵这种冷静的表情，也让身边人镇定了不少。
　　现在还没有失败，他们还有机会。
　　“能否捕捉星球内部传播的讯息？”
　　米亚侯爵沉声问道。
　　“可以拦截相关信息！”
　　“立刻将光束炮火进入大气层之后的影像信息拦截发过来。”
　　“是！”
　　当拦截到的影像在纳迪亚旗舰指挥大厅半空中的光幕播放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厅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
　　说话的人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皇室故意迷惑我们放出来的虚假信息！”
　　“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整个指挥大厅瞬间炸开了锅，那些面对着枪林弹雨恒星炸裂也能巍然不动的舰队指挥者们有一种世界观彻底碎裂的荒唐感。
　　“先不说那个人到底是怎样出现在那里……”
　　“那是歼星光束炮火！歼星炮啊！”
　　一位幕僚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同僚的话，失声喊了出来。
　　“一击足以击穿拥有最强防御力的巡洋舰的歼星炮！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类给挡住？！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不，可以做得到。”
　　在整个指挥大厅都炸开了锅的时候，唯一一位蹙眉紧紧盯着光幕上影像的男人突然开口说，他看着光幕上的那个少年，露出凝重的神色。
　　“别开玩笑了！你想说一个人类能赤手空拳挡住歼星炮吗？比起这种事情，我宁愿相信这个宇宙能逆转——”
　　“不是人类。”
　　“你说什么？”
　　“人类做不到，但是……”男人说，目光凝重，眼底深处隐藏着一分旁人看不见的惊惧。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他说，“【伽】。”
　　刚才还炸开锅的指挥大厅再一次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和上一次因为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导致的寂静不同，这一次众人的沉默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中夹杂着惊恐的气息。
　　好半晌之后，才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默。
　　“为什么……这种怪物会……不是说早就被杀光了吗？”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精神力无穷无尽到可怕地步的‘伽’，他们甚至能用精神力撕裂远方的战舰。
　　他们是怪物，无论多么恐怖而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做到的怪物。当初不过是几个‘伽’，就毁掉了整个王城，让帝国皇室从此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