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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海(45)

作者:边想 时间:2019-10-10 10:37:00 标签:架空 玄幻 HE

  她微微闭了闭眼眸,浓黑的睫毛沾上一些湿意,抿直的唇红得似血。
  “抱歉。”
  我正为她话里对于墨雀那部分的言下之意感到震惊不已时,她已头也不回继续沿着走廊大步离去。我没有继续追过去,只是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眼前。
  我以为墨雀对紫云英从头到尾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不想她反而得到了一点真心。
  视线扫过穹顶上方硕大的圆月,今日大喜,灵泽特地将月影投射到了穹顶上,让王都每个海族都能赏赐美景。
  我脚步一顿,原本要转身往回走的步伐稍有停滞,望着那月亮一阵恍惚。
  忽地,仿佛神魂都在震荡,一阵要命的心悸席卷而来,叫我攥紧衣襟,差点喘不过气来。我踉跄着扶住廊柱,低头大口喘息,隔着布料,掌心都能感受到那凌乱纷杂的心跳。
  怎么回事?我也喝多了吗?
  稍作平复,我回到席中,以不胜酒力为由,向灵泽提出要提前离场。
  他看了我一眼,偏头嘱咐高甲两句,随后点了点头:“去吧。”
  我暗松一口气,简直如蒙大赦。昨天一夜没睡,这里我呆着也不自在,人多眼睛多,特别动不动还要被敖宴那小崽子翻白眼,不如早些回去,也能清净清净,养养精神。
  高甲亲自将我送上回宫的步辇,临行前道:“陛下说,别忘了今晚之约。”
  他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知道了。”罢了,等他就等他吧,我也好奇他要对我说什么。
  紫云英说我看完了镜子里的影像,就能明白之前的一些事。我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哪些,但……或许能解开我与灵泽间的心结也不一定。
  月上中天,明亮的玉盘升到了夜空中最高的位置。
  等待灵泽回宫的间隙,我不小心打起了瞌睡。
  漆黑的彷如墨一般的浓雾中,举目四望,没有出路,四肢乃至眼耳口鼻都被浓雾侵袭。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连你的记忆都能篡改,更何况化影镜?”
  手中不知不觉多出一面镜子,镜面一荡,显出灵泽俊美无俦的面容。
  他脸上不见温柔,只有冷漠,将幼小的我拖到石台前,只手一挥,轻松打开了封印着绛风识神的漆盒。
  “将你充作容器,我便可复活他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盒中忽地光芒大盛,刺目的红沾满了我的视野。
  很快红光消失,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礁石上,天上雷声滚滚,蓄势待发。
  灵泽垂着眼皮在半空俯视着我,眼里有着怜悯和嘲讽。
  “我怎么可能爱上你?哪怕你和他拥有一样炽烈的颜色,也不过是太阳身边的一簇小火苗,可怜地微风一吹就能消散的存在。”他残忍地用言语凌迟着我,“你永远比不过他。”
  当天空中第一道雷劈下,我猛地睁开双眼。
  恰巧殿外有鱼奴敲门:“公子,陛下回来了,请您去主殿一叙。”
  “知道了。”
  我迟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朝门外走去。


第38章
  主殿鱼奴尽退,大殿的窗敞开着,月光照耀下来,仿佛为窗前的人影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灵泽除去隆重的冕旒与衮服,身着一件雪色的大氅,立在窗前抬头凝望着穹顶上的明月。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月亮了。”他感觉到我的到来,却没有回身。
  我在他身后丈远的地方停下,垂手问他:“陛下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窗前的人影静了静,忽地咳嗽起来。
  我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任他背脊佝偻着咳了许久。
  咳完了,他转过身,脸上的血色不知是宴席上喝酒喝多了引起的,还是方才咳嗽引起的,直蔓延到他眼尾。
  “自从回到北海,你就再也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有一堵墙,将我对他的,那些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彻底阻绝。
  见我不答,他眼眸微黯。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我希望你留在北海,留在我的身边……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原来如此。
  他要将我留在身边,让我继续做他的禁脔,被他欺骗,受他蛊惑,而后肆意践踏我的真心,连一句歉意也无。
  “如果我硬要走呢?”我眯了眯眼,声色渐冷。
  他怔愣了下,眉头苦恼地蹙起,认真思索起来。
  我唇边泛起冷笑,如果我硬要走,他必定与十年前一样,愤怒于我的不识抬举,并以庞大的威压震慑我,让我再不敢提及此事。
  他是北海的王,此生唯一一次败北给了他心中的炙阳,我不过一朵卑微烛火,他要碾灭我,可不就是抬抬手的事?说着“希望”,其实根本不容我拒绝。
  “敖宴很聪明。”过了半晌,灵泽似乎想清楚了,开口道,“我不在北海时,他也将穹顶支撑得很好。”
  我歪了歪脑袋,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眸色柔和,朝我走来:“你走,我就跟你一起走。有紫云英从旁扶持,没有我,北海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跟我一起?”
  我重复着他的话,内心为他的死缠烂打厌烦无比。
  耳边忽地响起阿罗藏的声音:“你看,他还在骗你,他毫无悔意!”
  “他不过将你当做绛风的替身,他根本不爱你!”
  他每说一句话,我的心便更冷硬一分。
  “陛下,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垂死之际,你在我身上刻下引雷咒时说的话吗?”
  灵泽闻言眼眸微微睁大,仿佛受了极大震动。
  “记得。”他嗓音喑哑地回道。
  我平静地望着他,泛着妖异红光的长刀逐渐在他身后成型。
  “你在我身上刻下引雷咒,欲用九道天雷灭我神魂。你说,我可以恨你。”回忆起那日的无助惶恐,恨意如沙,一点点在心间积累成塔。
  “那是……”灵泽双唇嗫嚅着,最后并没有将话说完。
  或许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根本无从狡辩。
  “你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可以。”
  灵泽的双眸一瞬间彷如被繁星点亮,满溢喜色,整个人好似春天的山野,经温柔的风眷顾,变得无比耀眼。
  他唇角微微扬起,朝我又走几步,笑得有几分傻气:“当真?”
  “当真。”
  栖霞刀尖直指他的后心,被月色一照,刀身仿佛覆上了一层霜雪,更显凶煞。
  我也冲他笑了笑:“只要你还了那日的债便可。”
  心念刹那而动,话音尚未落下,灵泽脸上笑意仍在,栖霞便疾射而出,不费吹灰之力穿透了他的身体。
  “噗嗤”一声,利刃切开皮肉,分明是极细微的声响,却因大殿的空寂显得尤为清晰。
  那日枯叶林中,魔龙用魔气将我包裹,在我耳边留下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
  “当月亮最圆时,我在你心中下的暗示便会应验——你终会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
  头疼欲裂,我猛地捧住脑袋,想要抵御瞬间席卷全身的痛苦。
  我在做什么?
  我做了……什么?
  脑海里升起困惑,可很快地,怨恨与残忍的杀意淹没所有别的情感,重新掌控我的思绪。
  灵泽眨了眨眼,低头看向透胸而出的绯色刀刃。大片鲜血从伤口洇出,迅速在血色的衣衫上扩散。
  他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看向我,想开口说话,一张口先呕了口血。
  “你今日不死,我便永远留在你身边。”
  我冷漠地说着,催动栖霞抽离他的体内。鲜血洒在地上,艳红刺目。
  他趑趄两步,摸了摸胸前衣服上的血,脸色急剧灰败起来。
  “阿忆……”他伸手探向我,指尖颤抖着,唇上沾满鲜红。
  我一动不动,任他艰难地走到我面前,待只差寸许他的指尖便要触到我面颊时,幻出两把一模一样的栖霞,穿透他的肩膀,将他钉到了身后的一根殿柱上。
  脊背重重撞上柱子,灵泽再次喷出一口血,可能上了肺腑,鼻腔已无法吸入更多空气,只能张着嘴喘息。
  重伤如此,他维持不了人形,在我面前化出粗壮龙尾,像蛇一样缠绕在殷红的**上,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鲜血顺着龙尾缓慢流淌,染红了雪白的龙鳞。有什么东西从他破损的衣物里掉出来,落进地上的一滩血水里。
  我转动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根平平无奇,甚至雕工有些简陋的木簪。
  那夜灯火璀璨,我牵着灵泽的手,在一名凡人手里买下这支簪子,充作哄他的“定情信物”。
  我以为高贵的北海王必定看不上这等俗物,一早丢了,没想到他还收着。
  木簪吃进血污,更显丑陋。
  我的心一片麻木,身体却不知为何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后悔了……”灵泽半阖着眼,话语无力。
  我以为他是后悔要我留在他身边,嗤笑着握紧了拳头:“你现在才后悔,晚了。”一句话,牙齿都在打战。
  我恼恨地咬紧了牙,绷着脸不再多言。
  灵泽掀起唇角:“我后悔……让你恨我了。”
  我踉跄两步,身上出了层冷汗,仿佛有股力量在不停拉扯着我的神经,要侵占我的意识。
  忽地,殿门方向响起一声惊惧的怒喝:“你……住手!!”
  我偏头看去,敖宴不敢置信地瞪着我,稚嫩的脸庞煞白一片。
  此情此景,明明白白,他一看便知怎么回事。
  “我杀了你!”他的双目渐渐被巨大的恨意染红,双掌摊开,凝出寒冷的冰锥,全数向我刺来。
  我在刹那间召回栖霞,挡去所有冰锥。
  灵泽倚着柱子滑到地上,双眼紧紧闭起,瞧着已没有多少生机。
  我恨的是灵泽,不是太子,没兴趣杀他。在引来更多人前,还是先走为妙。
  一脚踏上窗缘跃至半空,我手握栖霞,由它带领着朝穹顶而去。
  身后冰锥不断袭来,都被我一一化解。
  敖宴还算聪明,没有冲动地来追我,而是冲向了濒死的灵泽。
  “父王!父王你怎么样?”他语带颤抖,“来人,快来人!!”
  我收回视线,栖霞飞致穹顶,刺破那轮虚幻的月,带我去到阿罗藏所在处。
  阴森的昏暗石殿内,除了夜明珠散发的幽光,别无其它照明。伴着水滴滴落的声音,魔龙疯狂开怀的大笑充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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