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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海(17)

作者:边想 时间:2019-10-10 10:37:00 标签:架空 玄幻 HE

  奇怪,看他心情不好,我心情反倒好了。
  “陛下,我怕是不行了,您……您让我妹妹进宫陪陪我吧。”我虚弱地提要求。
  灵泽置若罔闻,并不说话。我观察他片刻,动了动手,他才像一下子醒神,抬起头来。
  “你刚刚说什么?”
  我将方才的话又说了遍:“让墨雀进宫陪陪我吧。”
  这样我“死”后她才好接着做手脚。
  灵泽笑了笑:“好,我让她来陪你。”
  我瞧瞧松了口气,在他面前放心地闭上了眼。
  将睡未睡之际,唇上似乎被人小心的碰触,他吻去我唇边的血迹,舌尖浅浅扫过唇齿,并不深入,缱绻又温存。
  我心中蓦地一痛,一直笼在心头的恼恨消散大半,忽然又觉得他可怜。
  无论他是不是把我当绛风的替身,不可否认的,千年来,我仍是唯一一个走近他身边、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想想要是我在这偌大龙宫孤零零度过一千年,好不容易有个伴儿,长得还挺像我以前喜欢一龙,腻腻歪歪大半年,突然他就说要走了,那我也不能答应。
  他走了,潇潇洒洒走了,把我留在孤独里再次忍受寂寞吞噬,凭什么?哪怕不爱他,我也要他留下来一直陪着我。
  这无关情爱,只是一个心灵的慰藉罢了。
  不过不要紧,很快西海公主嫁过来,灵泽就能重新拥有自己的龙后,自己的孩子,自此幸福过一生。
  他会逐渐忘了我,忘了曾经有这么条不知死活的夜鲛,得了他的宠爱,竟然还想走……
  第二天,墨雀早早进了宫,随身带了一个包袱,说是灵泽准她这几日住在飞霞宫,就近照顾我。
  “你这药太逼真了,我觉得自己每天吐血都要吐死了……”我倚在床头,接过她递来的水,轻轻抿了口,冲去嘴里的血腥味,“这药你哪里来的?”
  她坐在床边,手捧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以前我娘给我的,要我在族里呆不下去的时候服下。”
  原来如此,我就想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娘还挺有先见之明。”
  墨雀抿唇笑了笑:“谁叫我是罪人之女。”她道,“最近将军和陛下好像吵架了,闹得不太愉快,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甚在意:“可能是和龙子有关吧,都多久了还没龙子和黑蛟的消息,也难怪陛下生气。”
  “玉硫公主不开口有什么办法。陛下将南海使者都赶出了北海,看来和南海是彻底交恶了。”
  “未必。”我回忆着之前在那段记忆中看到的种种,九龙女姝珠野心勃勃,与她的弟弟南海王并不对付,说不准她当年死了,南海王还要暗暗叫好,感谢灵泽替他除去一害。
  那如今玉硫同样勾结黑蛟,南海王明面派来使者要回妹妹,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呢。不然那使者怎会如此无礼,当众惹怒灵泽不说,轻易两三句话就被赶走了?
  灵泽瞧着面如春山,人如皎月,手段却着实狠辣。
  我与墨雀才说了玉硫公主的事,隔天龙宫就响起震天的龙吟,那鸣叫痛苦异常,撕心裂肺,将我从昏睡中直接震醒过来。
  墨雀从外面快步进来,面色惶惶:“出事了。”
  这龙宫现在统共就两条龙,我怕是灵泽出事,一下从床上起身,晕的天旋地转,差点没栽到地上。
  墨雀一把扶住我:“陛下斩断了玉硫公主的龙角,将它们丢出了穹顶。龙血引来了好多灵力低弱的海族,在外面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你去外面抬头看看,天都是红的。”
  我心下一松,靠在床头喘气:“断了龙角?这可是奇耻大辱。”
  双角是真龙的身份象征,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武器。虽说龙角每千年便会随着龙蜕重新脱落生长,但这跟直接被人砍下来还是大不相同的。自然脱落的龙角不会有什么痛觉,被暴力砍下的……大概和直接砍下两条手臂感觉差不多吧。
  怪不得叫得那么惨。
  墨雀若有所思:“看来他已经失去耐心……”
  “他想引黑蛟自投罗网。”我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往下蜷了蜷身子,重新缩回被子里。
  我时醒时睡,不知日夜。往往上一刻睁眼还是白天,下一刻殿里已亮起夜明珠。
  好比现在,之前面前坐得还是墨雀,等我再睁眼,已经换成灵泽。
  “感觉还好吗?”他应该是感到我醒了,用微凉的指尖碰触我的面颊。
  我忍住去蹭的冲动,哑声回道:“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他长长叹了口气,抚着我的头发道:“你突然重病,我怀疑和黑蛟有关。今日我严审玉硫,斩去她的双角丢入海中,不知能不能逼阿罗藏现身。”
  我有些意外,又有些古怪。
  为什么他会觉得我的病和黑蛟有关?我和黑蛟只有一次照面,说话不超过五句,还尽是莫名其妙的话。难不成他觉得黑蛟刺杀不了他,就要杀我?
  “黑蛟要是能归还龙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也不能跟他说这一切和黑蛟没关系,纯粹我自己作死,想来想去,只能扯别的。
  “你该听说过,他们可能不是我的孩子。”灵泽说这话时,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平静得吓人,“姝珠死后,他们便不再生长,也不再回应我,陷入了休眠。这样的事龙族从未发生过,大家都说是因为大战时龙蛋受到了冲击才会如此,可我总觉得,是因为他们害怕我,毕竟我手上沾了他们父母的血。”
  我听得有些心疼,也不知怎么安慰他:“陛下,迟早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灵泽轻轻笑了声:“你给我生吗?”
  我笑容一僵,心上的疼痛变成了酸涩:“自然……是未来的龙后生。”
  灵泽静了静:“不会再有什么龙后了。”
  我一愣,脱口而出:“那西海公主……”
  “西海公主?”灵泽蹙了蹙眉,“你如何知道西海公主的事?我一早便回绝了这门亲事。”
  我也不能说是墨雀告诉我的,只好随口扯了个谎,说是听宫里鱼奴说的。
  “看来要叫高甲今后好好管束这些鱼奴了。”
  他反复摩挲着我的额角,那块黥印的地方,我有些痒,晃了晃脑袋,他手指却一直贴在那处,甚至逐渐施力,弄得我生出疼痛来。
  “疼……”我痛叫出声,灵泽这才猛一回神,撤离手指。
  他手掌覆上我眼眸,柔声道:“睡吧。”
  我其实不太想睡,毕竟再过几天我俩就该“永别”了,能多说些话就多说些,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奈何身体不听使唤,灵泽话音方落,我眼皮便耷拉下来。
  “对不起……”
  因这轻浅难闻的三个字,我逐渐模糊的意识挣扎出一瞬清明,想努力睁开眼,可眼睛上方的手掌却始终没有挪开。


第16章
  身体越来越虚弱,呕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逐渐腐朽消亡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好几次我都觉得在朦胧的睡意中见到了在向我招手的青龙神君。
  我躺在床上,呼吸急促,铜钱喂我喝药,大半都从唇缝泄出。
  灵泽从外面进来,动作很轻,轻到他走到我面前了我才发现他来了。
  “退下吧。”
  铜钱放下药碗,恭敬地躬身退了出去。
  灵泽站在床边,没了动作,只是对着我的方向垂手站立着,像尊不喜不怒,不言不语的雕塑。
  我朝他笑了笑:“陛下……怎么不说话?”
  要不是方才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大限将至”,五感衰退了。
  白玉美人一般的雕塑轻轻启唇:“我骗了你。”我愣了愣,就听他继续道,“我说过你不会有事,我说了谎话。”
  原来是这个,我还当他怎么骗我呢。
  “陛下……已经尽力,墨忆不怪您。”我语调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十分吃力。
  他又静默下来,好半晌没说话。
  近来他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便会突然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以恨我。”
  我轻咳两声,越发莫名,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还要我恨他呢?难道他觉得我的病是黑蛟所为,黑蛟又是恨屋及乌才会对我“痛下杀手”,因此心怀愧疚?
  这倒不必。
  “不……”我摇了摇头,晕的眼前一黑,闭了闭眼道,“我不恨陛下。”
  他闻言不见展颜,反倒脸色更是沉郁。
  袖摆微动,他伸出修长手指,探向我的额头。
  恍惚中,我似乎瞧见他掌心有抹鲜红的印记,只是还没等我细看,他碰了碰我的黥印,就又收回了手。
  “你可以恨我。”他低声再次重复。
  他的表现太奇怪,让我没法接话。他这个样子,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样……
  “你……”我刚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殿外传来一个叫我有些意外的声音。
  “陛下。”紫云英在外边叫了灵泽一声,仿佛催促,又似劝慰。
  灵泽缓缓吐出一口气,被衣袖半掩住的手指向上轻轻一摆,床铺四周立时寒气弥漫,响起诡异的窸窣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四肢已经分别被四条寒冰制成的锁链紧紧缚住。
  这突然的一幕叫我无从反应,我半张着口茫然地望向灵泽,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可灵泽始终没有再说话,寒冰锁链拉扯着我的四肢,像是要将我整个人撕扯开来。
  我痛苦地呻吟:“陛下,陛下你要做什么?”
  灵泽双目闭合,又一抬手,我的上方逐渐凝出一根犹如水晶般晶莹的尖锐冰刺。
  衣襟因方才锁链的拉扯而倾泻开来,露出大片平坦胸膛。那冰刺稳稳落下,顶端扎入皮肉,血珠顺着那一点凝落,滑向身侧。冰刺扎入后并未停滞不动,而是破开肌肤,在血肉中移动起来。
  我浑身颤抖,眼前发黑,本就模糊的意识几次都要消散,又被活生生痛得清醒过来。
  “陛下……饶了我……”我本能地求饶,“不要……好痛……”
  灵泽安静地立在不远处,对我的痛苦置若罔闻,依旧毫不动摇地催动冰刺,在我胸膛上绘制出鲜血淋漓的图案。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我可以恨他了……
  我艰难地侧头看向他,脸上满是不自觉流下的泪水,声音已接近气音,再发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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