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桃(15)

　　我认得那件衣服，是我亲手给寂牙做的，做的不伦不类，换心那天他还把它妥帖的叠起来，放在一旁，我看着那件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喉咙发紧，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推开那个人，捡起地上的银锁，他给我的那一块，早已化为了齑粉，他…他自己也收了一块吗？
　　我心里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原来，原来我真杀了他。
　　“寂牙死了…？”
　　“我、我杀了寂牙？”
　　我茫然的抬头看向那个人，想要寻得他的确认，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很悲伤，好半天我才听到他嘶哑的声音。
　　“他若是死了…你会高兴吗？”
　　我会高兴吗，我问自己。
　　他不好，他一直骗我，他害死了小桃子，他还杀了我。他该死，他死了我当然高兴。
　　于是我抬头笑着跟他说，自然是高兴的。
　　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眼睛红红的，好像有泪水一样。我摸了摸他眼角，问他哭什么，他却很温柔的看着我，他说寂牙死了，再也不会伤害我了。
　　哦，我听到他的话愣愣的点了点头，原来我真的杀了寂牙啊。
　　寂牙死了，我就不会痛了。
　　我小声的跟他这样说，他一直红肿着眼睛，我让他不要哭了，哭也会很痛很痛的，他点了点头，对我笑了笑。
　　我不知道他是谁，就一直叫他喂，我总感觉我忘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寂牙死了，小红鸟也得到惩罚了，还有谁呢？
　　还有谁害了我的小桃子呢？
　　我蹲在角落处修炼禁术，提防着喂会回来，因为我身上的禁术书册都被他扔了，他那天看到我修炼这些脸色很差，第一次朝我发脾气，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我有些害怕，就拉着他的衣袖让他不要生气，我跟他说我是为了要变得更厉害，这样就不会有坏人来欺负我了。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去报仇，但是我没敢跟他说。
　　他却很严肃的看着我，他说不会有任何人再来欺负我了，他说我会好好的，他说他会帮我解决所有的坏人。
　　“阿宁，不要再练那些东西了好不好？”他摸摸我的头很认真的看着我，我忐忑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个声音说，不会的，你不会杀他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怎么能不练呢？如果不练的话，就打不过…就打不过谁呢？
　　还有一个人，还差一个人，是谁，还有谁害了我的小桃子。
　　喂去给我出去找果子吃了，我蹲在山洞里绞尽脑汁，到底是少了谁，还有谁呢。
　　然后我看到了那只笔，在玉床底下。
　　星辰笔……我没有要的那支笔，后来寂牙把他送给了谁？
　　送给了谁……
　　紫霄。
　　我心里一个声音对我说，是紫霄。
　　好像迷雾被一层层剥开，记忆里混乱不清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了完整的脸，捏碎的灵珠，笑着看向我的人，问我法器用的习不习惯的人，是紫霄。
　　星辰笔可以划开凌渡河水，河水深处那道缝隙，能通往魔界，紫霄就在那。
　　我看了看洞口，喂还没有回来，我走过去捡起了那支笔。
　　洞口处有一层流光似的结界，辗转间似乎有隐隐光华在流动，我伸出手覆上那处透明，手掌微微用力，只听到一阵细微的破裂声，眨眼那层结界就消失不见。
　　我低头看向那收回的手，是喂吗…他好像每晚都在给我传输灵力，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有些没明白，不过等回来后再向他道谢吧。
　　我再一次回头看了看那个石洞，寂牙，等紫霄死了，我应该就能彻底放下了吧，到时候…到时候我就再做回那个开开心心的小桃精，就再也不想你了。
　　一路都顺畅的很，仿佛冥冥之中我的小桃子再给我指路，我用星辰笔划开凌渡河水，那深处果然有一处裂缝，我刚走到那处裂缝处，就听见一道尖锐诡异的声音。
　　“小妖精，你身上哪来的龙血？”
　　……什么龙血，我身上怎么会有龙血？我刚想问开口询问，却感觉脖颈处一阵凉气吹过。
　　“看错了看错了，原来不只是龙血。”
　　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向周围望去，但四周空旷，并没有人的踪迹。
　　“你是谁？什么龙血？”
　　我握紧了手里的星辰笔，心里却有一丝不对劲，我一个桃子精，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龙血？而且…而且寂牙已经死了，还是他在诓我，想让我心神不宁而已。
　　那裂缝处忽然传来轰隆的响声，我看着不断扩大的缝隙，心里却还疑惑着那个人说的龙血，但我再叫他，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只好先不管他，埋头进了那道缝隙。
　　那处缝隙幽深狭窄，我觉得我走了很久，可我刚从那缝隙出来，只觉得后脑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是谁……？


第二十二章
　　“醒了？”
　　我半睁开眼睛，眼前不知怎么虚幻的厉害，好像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却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
　　我想挥手让他不要再吵，却听见一阵铁链缠绕的碰撞声，手腕处被什么东西紧紧缚住，一个虚虚的人影正站在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我却动弹不得，无法避开。
　　脸上的触感湿冷黏腻，那个声音贴近我的耳旁，那只手从上至下的滑移，直至胸口处停止，胸前的衣襟被剥开，心口处覆上了一只冰冷滑腻的手，冷的我瑟缩了一下。
　　“你果然没死…”
　　是谁？是谁在说话。
　　周围昏暗的厉害，我的意识都有些模糊，我刚才…我不是在山洞里等喂吗，他、他怎么还不回来，这里又是哪里？
　　“上古之神无心，是将天道视为无物，须承受烈火灼身之苦，才能抵消罪孽。”
　　“他倒是对你用心良苦。”
　　烈火灼身…？
　　我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烈火灼身……为什么这么熟悉？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好似皮肉都被破开，我的意识突然清醒，终于回过神来。眼前虚幻的人影面目渐渐清晰，我盯着他那张笑语宴宴的脸，万般情绪开始回拢，心中的仇恨全翻天覆地的将我掩埋。
　　“紫霄……”
　　是……我在山洞里找到了星辰笔，我是来找紫霄的，我要、我要杀了他。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怎么？想报仇啊。”
　　“不过是颗灵珠，这么记仇。”
　　他笑着看着我，语气一如从前，满是嘲弄。
　　“紫霄！！”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说我的小桃子！！
　　我朝他嘶喊出声，整个人全被铁链缠绕，无法行动半步，我尝试运转身上的灵力想要脱离开，却发现丹田深处的修为竟好像被什么东西强硬抑住，我拼尽了全力，都不能冲破。
　　我怔怔的看着地上，半响都回不过神，没有了灵力……我要怎么杀了紫霄，我要怎么为小桃子报仇。
　　“你清醒不过几年，修为精进到这种地步，我自然是要防一些的。”
　　“毕竟…你可是杀过我一次。”
　　他笑着看向我，手却用力按压着我的心口，我被痛意唤醒，这才看到胸膛上竟然遍布着血痕，好像是人一刀一刀划上去的。
　　“其实你不应该怪我。”
　　他坐在椅子上支棱着头，漫不经心的说。
　　“你不过一个卑贱的小妖精，我做什么跟你过不去。”
　　“你以身蕴养我的灵珠，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
　　“他不是灵珠！！”
　　我听到他的话却恨不得杀了他，那是我的小桃子，不是什么灵珠，更不是他的。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停不下来。好半天才止住笑意，一脸阴寒的看着我。
　　“那就是颗灵珠，是寂牙从禁崖上为我取来的凝神珠，是给我稳住魂魄之用，你拿了我的东西还不想还给我，这是什么道理。”
　　“一颗没有神识的死珠子，让你们一个两个这么拼命，我捏碎了如何，我让你死又如何，这是你应该的。”
　　他的语气冰冷，我却气的连指尖都在颤抖，那明明是我的小桃子，他在我腹中呆了一年，是寂牙说他是我的孩子，他明明是我的，他明明是我的！！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我面前，紧紧掐住我的脖子问我，那珠子是谁的。
　　喉咙处被紧紧扼住，整个人窒息的厉害，我努力朝他扯出个笑，说话太难了，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他，那是我的…是我的小桃子。
　　他听到我的话怒极反笑，一掌将我甩到地上，扯着我的头发问我，那是谁的珠子。
　　“我、我的。”
　　那就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小桃子，才不是、才不是他的凝神珠。
　　他却突然放开我轻笑了一下，站起来踢了踢我。
　　“我和你争这些做什么，反正这珠子已经碎了。”
　　碎了…他当着我的面捏碎了小桃子，我再也没有小桃子了，我只觉得心里很痛，明明寂牙已经把心给了我，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痛。
　　“我…我会杀了你。”
　　“紫霄，我会杀了你。”
　　眼睛蒙上湿意，我忍住泪意抓着他的衣角认真的跟他说，虽然我是个没什么本身的废桃，可是你害死了我的小桃子，一年、一百年、一千年，我终究有一天会杀了你。
　　如果我活着，我便习禁术修左道，世间的各种法子，只要能杀了你，我都会试上一试。若我死了，不论化为厉鬼还是投胎转世，那我便将你刻在我的魂魄上，永生永世，我都要找到你，杀了你。
　　他听到我的话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就凭你。”
　　喉咙处因为被长久的扼住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我觉得他是忘了些什么，便咬牙提醒他。
　　“就凭我。”
　　“紫霄，我杀过你一次。”
　　那便会有第二次，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死而复生，你已经入了魔，这一次你又能退到哪去呢。
　　“那又如何。”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拍拍我的脸，嘲弄的看着我。
　　“不过我捏碎的，确实不是凝神珠。”
　　我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呆楞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
　　他说他那天捏碎的不是凝神珠，不是我的小桃子，那、那我的小桃子在哪，我的小桃子去了哪？
　　我从未感觉到这样的欣喜若狂，他捏碎的不是我的小桃子，我问他我的小桃子在哪，他却冷笑着蹲下来，捏住我的下巴嘲讽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