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何弃疗(12)

　　孔宣用这种方式联络他俩的确是想问问正经事的，毕竟七月初七这个锚点过于诡异，似乎他跟龙渊都脱不了干系。
　　游戏中的私聊极少被查水表，且在这种灵异玄幻的背景设定下讨论些神魔妖鬼几乎不可能引起外人注意，比起烧法力开通灵阵还能蹭免费网络，真是太划算了。
　　真要是做个人的话，他觉得自己必定是勤俭持家的那种。
　　关于1和0的讨论没再深入下去，英令顶着熟透的脸在对话框里敲字，庆幸自己只是二次元在线出柜，否则恐怕要羞掉毛。
　　“阴历生日应该不是巧合，我们排查了莲城最近三个月的九起涉及伤亡的意外事件和刑事案件，其中五起都有当事人恰好是这天生日！”
　　“所以你们那个什么监情局，下一步什么打算？”
　　想到监情俩字儿的谐音，英令脸绿，霎时又从红毛丹炸成了红心火龙果。
　　金鹏不忍，插言道，“你这胡扯什么，我们叫异常情况监督局，简称‘异监局’！”
　　孔宣才不管他俩有没有奸/情，或者那个九重天人间办事处随便叫什么局，他只关心这次状况能不能尽快解决，毕竟他可以留在人界的时间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到生辰之前，真有什么东西作怪必须在这不足百天之内找出来灭掉。
　　英令解释道，“事情到如今才定性也怨不得领导，之前的确是我们办事不利没有发现证据，张局刚群发了符信决定彻查此案，明王不必太忧心。”
　　孔宣心想，我忧心个屁，哪个活腻歪的邪魔歪道敢来打他和龙渊的主意，钓鱼执法被咬钩这么走运的事情若是被他碰上就再好不过了。
　　异监局的那些九重天公务员外派到人间，别的东西没学会，左右逢源、明哲保身的官场全套倒是学得一样不落，他们吃不准搞事情的是人是鬼迟迟不敢动手，无非就是担心做多错多，唯恐私涉人间遭了天谴，不到影响和谐的程度权当看不见。
　　“谟多那个秃驴是不是人间烟火吃撑了忘记自己姓什么，他怎么不等死的人多过地震海啸再彻查？！”孔宣怼人的时候毫不留情，谁的面子也不给。
　　“那个，护佛金刚大人在这边的名字是张伟，近来乱事多，他也分身乏术。”英令替领导顶了一吨雷，耐心不减，案情上也没刻意隐瞒。
　　现任异监局局长是天界的护佛金刚释迦谟多，他与佛祖释迦牟尼师出同门、一同修行。
　　释迦牟尼成佛飞升，谟多便一直追随左右，佛祖打坐他望风，佛祖打仗他叫阵，算是佛祖座下的不二之臣，曾因守护佛祖修炼金身立过汗马功劳，也曾因降魔卫道立下赫赫战功，被佛祖亲封护佛金刚。
　　七千年前的神魔大战，谟多身先士卒，九死一生，入无间深渊封印魔君，后因此役重伤，留在佛祖身边做些管事的杂活，倒也闲适。
　　谁都没曾想九重天派驻仙使前往人间，谟多会主动请缨。鉴于这种搞搞情报捉捉小鬼的活儿也没什么风险，佛祖痛快地应了，从此人间三十万张伟又多了微不足道的一个。
　　据英令讲，异监局决定彻查的主要理由是因为七月初七系列案件的一位受害人今天在医院里恢复了意识，给警方的口供中提到了加害人的一个细节。
　　这个受害人便是大学生冒充富二代把妹掉马，之后丧心病狂挥刀在校园里捅人事件的女主角，当时她身中数刀失血昏迷，多脏器衰竭，在ICU里昏迷了一个多月才苏醒。
　　女孩身体虚弱，精神状态也不稳定，叙述案情的时候语无伦次，有的没的想起什么说什么，还伴着冗余无意义的重复。
　　“……他眼睛血红血红的，很吓人……好像着了魔一样……不是熬夜那种红血丝，是瞳孔……”女孩惊悚地对视着办案警员英令的眼睛，“应该是黑的，不应该是红的，大家都是黑的……”
　　英令的另外两位同事有些不耐烦，也很无奈，又不敢刺激受害人，私下面面相觑，觉得这姑娘八成是被吓得神经了。
　　这案子情节简单，证据充分，他们来拿口供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结案，至于加害人发疯时具体什么表现也只是谈客茶余饭后的唾沫星子，眼睛是红是黑压根左右不了案情。
　　但这个细节英令是在意了的，他随后又走访了几个有可能近距离观察到加害人状态的目击者，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抑或事发突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留意这种细节，只有另外两人提及了加害人眼睛发红的情况。
　　一个是地铁爆炸案的受害人，他当时因为要下车所以往门口挪过去，远离了爆炸源只受了点轻伤。经过加害人的时候，他说了句“借过”，但那人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他只能侧身挤过去，俩人身高相仿，因此面对面的一瞬他瞥见了对方双目赤红，吓了一跳，后面经历爆炸案的死里逃生，要不是细想这事儿早给抛到脑后头了。
　　另一个是坠楼自杀老夫妻的邻居，当时那位阿姨正要出门遛狗，遇到手拉手领着老伴儿的苦主郑大爷往楼上走。
　　“他们家住二楼的呦，我还纳闷爬楼梯上去是做什么……老郑像是哭过，眼睛红红的，他身体不行事儿了，老伴儿傻的拖累死人！”邻居阿姨敲了敲脑袋一脸同情，“哎，老年痴呆的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当时就没多言语，谁曾想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嘭的一声……太惨了，四条人命啊……俺们这些老家伙死了也就算了，人家小宝宝才刚出生啊，造孽啦……”
　　血瞳？所以异监局不得不出手了。
　　孔宣这边沉默，扇着翅膀的蛋壳随着海浪上下起伏，他飞快地想了一圈有可能导致血瞳的诡法邪术，太多了，不得要领。
　　“如果是这样，那些人很可能被影响了神智，做出平时不会做不敢做，却曾在心中所想的极端行为。”
　　“没错没错！”英令表示赞同，“就拿蔡梓琼来说吧，他的行为不合理之处就在于如果不愿意委身他人，明明可以提早拒绝，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侯维焕也不是霸王硬上弓那种，否则连死都不怕，被雪藏还算个什么事儿！”
　　如今蔡梓琼死了，蔡父重病，母亲怯懦，蔡家才算真的山穷水尽，依着蔡梓琼平时的人设，乖巧温煦，待人亲和，孝敬父母，是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绝路的。
　　一定是某种未知的力量蛊惑了他的心魔，他也一定在心里憎恨着侯维焕，这个凭借资源引诱他跌入不复之地的恶魔，也许在梦回之际不止一次地想他去死。
　　“想弄清楚也不难，招魂术就够了。”孔宣提示道。
　　通常人死之后，生魂离体变作游魂，冥界的鬼差会将这些游魂引领着去往幽冥幻海。
　　在那里，冥界的判官会为每一只鬼评批业果，拿了成绩单的鬼大都是去孟婆那里领盒饭重新投胎，毕竟成绩平平的占了绝大多数。
　　也有一少部分挂科严重，需要送往地狱消业，经历炼狱之苦，具体和人间传说的那些出入不大。
　　还有极少一部分成绩优异，会被派驻到九重天的最初一重留学，修仙参佛，将来有机会位列仙班或者修个苏爽炫酷□□炸天的来世，要看悟性和个人选择。
　　现实状况是，鬼差也公务繁忙，新鬼又往往留恋世间所念不愿离去，许多游魂在死后都会或长或短地逗留一段时间，反正它们弱鸡到根本无法影响三次元的空间，更伤不了人，鬼差们也乐得给新鬼一点过度适应阶段。
　　招魂术就是将尚未进入轮回的魂魄施术强制召唤过来，那些枉死的冤魂通常都会有问必答，巴巴盼着有人替他们报仇雪恨，就算不想说，英令他们肯定也有别的法子查出端倪。
　　英令：“是的，我明天就会借着勘验尸体的机会做这些，有了消息立即敲你们。”
　　“会不会有危险，我陪你一起去。”金鹏旁听了半天，感觉这事儿似乎比他们以往处理的都要吊诡复杂，泛起隐隐不安。
　　“你去做什么，我勘验尸体的时候还要叫个外卖吗？”九尾狐用绵密粗壮的大尾巴拍着水，一脸羞涩。
　　秀恩爱，射得快！
　　小萌蛋嫌弃地漂远了些，“让那个打杂的秃驴拿出点儿真本事来，别以为跑到人间就可以混日子了。”
　　英令深知孔雀明王辈分极高，名义上还是佛祖他妈，这样算下来谟多给他当个大侄子都不亏，可一码归一码，他这次下凡明明走了黑道不太见得光。
　　“明王就不要见张局了吧？”
　　“我见他做什么，怪碍眼的。”
　　明明是他自己拿天条当厕纸，被撞破了大概率事件要挨罚，偏偏还能理直气壮成这样，明王殿下再次刷新了小辈的见识。
　　金鹏趁机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回去做什么，不该看的我不看——”
　　啧，金鹏指着显示屏上那颗欠孵的蛋，用眼神向英令求赞同，英令搓了搓四十度的脸颊撇开了视线。
　　凤凰蛋与火鸟和九尾狐不欢而散，下了线半天才想起不死鸟为什么没法重生。浴火重生，合着他老半天都跟那俩沙雕泡在水里！
　　英令继续嗑他的小肉干，“明王殿下似乎不太想管这摊事儿，我还以为他专门为这个过来的呢。”
　　“雾灵山那么大一个结阵要烧多少法力，他不会没有分/身就丢下那边不管。”金鹏将丢掉的夹克捡回来按在盆里搓，“他也不是不想管……”
　　大概是没多余的力气吧。
　　

　　☆、012

　　龙渊滚在床上烙了俩钟头大饼，居然神特么失眠了！
　　从美剧犯罪心理看到海悦第一季度财报，意念总是不知不觉地落到楼下的某个房间里，他的小助理在干嘛？羞嗒嗒地洗澡换衣服摆弄小心事，还是小心翼翼蜷在被子里倦极而眠？
　　特别想蹦下去看看他人在干嘛，这念头一闪便星火燎原，多么丧心病狂的变态杀手和凶残的损益报表都湮灭不了。
　　龙渊轰地坐起来，烦躁地挠了两把头发，长腿一迈赤足站到了床边地毯上，像被愣头青附体。
　　意念悉数跑偏去支援听力，大静夜的外头没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以为他睡着偷偷跑路了吧？
　　脑补中的一个月白身影孤零零瑟缩缩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又困又累，饥寒交迫，叫不到车，还迷路了……对，肯定要迷路，连海宁One的大厅都摸不出去的路痴。
　　龙渊伸手将帘帐撬了条缝，要是小助理没在客厅晃荡，他就溜达下去看一眼。
　　圆月之夜，客厅的落地窗没有遮挡，天光就那样无遮无拦地洒落进来，笼在窗边的方寸之地。
　　那个位置相当不错，很适合发呆望天，且这幢大厦是附近的最高建筑，就算大白天不挡窗帘日/光/裸/浴也找不到观众，因此那里必须得有一张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