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世界当万人迷(100)

　　他将脸埋在银发男人怀里，十指收紧，攥住男人后背的衣物布料。
　　可能已然失去姐姐的惶恐在这个夜晚全部爆发出来，令他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很感谢男人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而纵容地抱着他，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口，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不知哭了多久，连眼梢都泛出一丝疼痛，他在哭泣中渐渐重新沉入梦乡，这一次他梦见的是与银发男人初遇时的样子。
　　皎洁的月光之下，那双蓝色瞳眸映出梦幻深邃的光泽，他跌入那目光，有如坠入蔚蓝的海洋，海水柔和地将他笼罩，他沉坠到最深最深的地方，平和静谧，温柔安宁，永远永远不愿醒来。
　　「一夜再无梦，转日清晨，天光大亮，你苏醒过来，睁眼看到的便是他的胸膛，他伸出一只手环着你的腰，而另一只手还被你枕在头下。」
　　「看着他的睡颜，你的心被温暖得几乎都要融化。你忍不住俯身想要吻他，却及时止住了这股冲动，只是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一直甜到了心里。」
　　「你真的已经离不开他了。」
　　「你如此想着。」
　　「因为你已经爱上了他。」
　　…… 　　「你忽然明白，就是因为或许没有明日，你才更不该浪费时光，而是从现在开始就拼尽全力，让他变成属于你的东西。」
　　「所以你不再犹豫，决心向他表白——当然在此之前，你不会毫无准备，而是精心地做了一番铺垫。」
　　「你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全力地对他好，试图让他对你产生依赖，再也离不开你。这样即使告白失败，他也舍不得和你绝交，只要你继续死缠烂打下去，说不定总有一天他就会松口。」
　　「你明里暗里地试探他的态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和独占欲，只要有人稍稍亲近或是关注他，你就会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不允许他和对方走近。」
　　「甚至在你的生日即将到来之前，你半强迫半诱哄，终于让他答应你生日那天，他什么都要听你的，而你也暗中准备在那天晚上向他表白。」
　　「生日对你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它有着你和姐姐共同生活的温馨记忆，因此你想让它变得更加珍贵，虽然好像成为不了你们在一起的纪念日，但也可以成为你的告白纪念日。」
　　「不过你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天的告白之前，你终于见到了盲女。」
　　「你早就听闻过盲女的声名，她是中区最出名的轮回者，因为她无与伦比的能力——看到过去，预知未来。」
　　「你找不到姐姐的踪迹，早就想请盲女为你占卜。你知道她不会向别人透露任何事情，暗中早已冒着极大的风险拿到了一样东西，可以迫使她开口说出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但是她拥有预知能力，可以提前预知到想要寻找她的人并躲避过去，因此即使你手握这样东西，却也不能用在她身上，直到今日，管理员为了殿堂轮回者的选拔而召集了所有中区队长，她身为队长之一，必须出席。」
　　「这个机会太过难得，错过这一次，或许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于是你与“时子殊”打了招呼，悄悄离开，终于在出口找到了盲女，把她堵在角落，并将那东西用在了她的身上。」
　　棕发少女的表情非常不安，抱紧水晶球，却挣脱不得，被那样物品的效力困在了原地。
　　他看着少女，眸中流露出深沉之色，思忖过后，开口问道。
　　“我姐姐是被谁杀死的？”
　　物品的效用只有一次，所以必须慎重提问。尽管他希望姐姐仍然活着，但万一她已经不在人世，死于某个怪物甚至是某个队友的手中，他也必须明确对象，将来为他的姐姐复仇。
　　若是姐姐真的还活着，那么即使这个问题作废，他也依旧会感到很高兴。
　　“……”
　　盲女僵硬地张开唇瓣，浑身颤抖，极力地抗拒着物品发挥的功效，可是她无法抵抗这股力量，被蒙在白纱下的眼睛里很快渗出泪水，流淌下来，声音破碎地说道。
　　“是……时、子殊。”
　　说完这个名字，她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泪珠砸在水晶球的表面，破碎成点点水光。
　　他的表情骤然凝固了。
　　因为被使用物品的人不可能说谎。
　　而“时子殊”也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
　　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碾压过去，原本存在的空洞瞬间扩张撕裂，鲜血喷涌，整颗心脏几乎就要破碎。
　　他双眼泛红，目光极为可怕，低下头看向盲女，十指紧攥掌心，指甲将软肉刺破，血珠缓缓地从指缝间渗了出来，哑着嗓子问。
　　“……是他？”
　　“是我认识的‘时子殊’，杀了我姐姐？”
　　盲女慌乱至极，不知该如何作答，匆匆将水晶球递了出去，黑色的魔眼疯狂转动，而后白光一闪，呈现出了图像。
　　里面映出的人影正是与他朝夕相处的——
　　银发，蓝眸，笑意温柔，俊美得不像是真人的男人。


第89章 往生（终）
　　「盲女的水晶球中所映出的身影是你无比熟悉的人。」
　　「仿佛融入了月光般的银发, 透澈澄明的蔚蓝瞳眸, 白衣白裤，眉眼俊美温柔，所有的一切都让你分外爱恋，可现在你却恐惧至极, 丝毫不想看到他这张脸。」
　　「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时子殊”杀了你姐姐？」
　　「这个念头反反复复地萦绕在你的脑海中, 几乎要把你逼疯。巨大的恐慌之下，你想伸手将水晶球打翻在地，身体却十分僵硬，如同被冻结在冰层中, 血都是冷的, 连眼睛都无法眨动, 注视着水晶球中场景的变化。」
　　初入轮回的银发男人脸上没有笑意，他的目光漠然而防备，游离在人群之外，与他们格格不入，是夏媛最先注意到了他, 笑着对他说道。
　　“只有你还没发言, 对于我们除掉丧尸的计划，你有什么看法？”
　　银发男人微微一怔，原本神色中的冷漠褪去了些许。
　　接着场景切换, 在纷飞的血色之中, 轮回者们杀出一条血路, 夏媛与银发男人相互搀扶着，险之又险，逃出生天，彼时他们已经很是信任对方。
　　「你看着这些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愈发不相信他会杀了你姐姐。」
　　「你了解“时子殊”，他不会背叛已经信任的人，而他明显十分相信、感激、尊重着你的姐姐，又怎么可能会将她杀死。」
　　「直到画面跳转到那个地下室。」
　　「被丧尸病毒感染的女孩咬了姐姐的手臂，为了延缓病毒的爆发，你的姐姐请求他砍掉她的手臂，他虽然不忍，但为了保住你姐姐的性命，他别无选择。」
　　「过去的映像并没有声音，但那血花浸入你的视线里，你仿佛听到了斧头砍入血肉的闷响，也如同剖开了你的心脏，蔓延出蚀骨之痛。」
　　「你已经隐隐猜到了你姐姐的死因——在轮回中已有三年之久，你不像当时的他们，很清楚砍掉手臂并没有意义，如果没有血清注射，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变成丧尸，而以他们的进度，姐姐显然支撑不到寻找到血清的时刻。」
　　「果然，再度跳转的映像里出现了姐姐半丧尸化的脸，她清秀温柔的面庞泛起青白之色，蠕动着肉瘤般的块状物，眼珠上蒙着层白翳，尖啸着朝向“时子殊”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银发男人瞳孔骤缩，动作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手持斧头，从侧面砍入了夏媛的脖颈，锋利的斧刃破开血肉，一下子砍断了近乎一半。
　　隐隐透出青灰色的腥红血花喷溅出来，夏媛的身体倒了下去。
　　男人目露震惊之色，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低着头看向了夏媛。
　　年轻女子躺在血泊里，属于人类的意识恢复了些许，在闭上眼睛之前，她无声地喃喃着，冲着他做出了口型。
　　“别哭了。”
　　……
　　水晶球里的画面停止，光芒消散，黑色魔眼缓缓地睁开。
　　盲女面露悲伤之色，望着静默伫立在面前的他，低声说道：“那时他别无他法。”
　　“如果他不那么做，死的就会是他，而你的姐姐也会被其他人杀死，或者彻底变成丧尸，也不可能会被救回来。”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只是……”她的声音很轻，语气近乎哀求，“我祈求你，请你不要杀他……”
　　“我知道……”
　　“我都知道。”
　　过了很久，他眸中的光黯淡下去，脸色惨白，无力地惨笑着说道。
　　“……我当然不会杀了他。”
　　「你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以承受最坏的结果。」
　　「三年过去，姐姐活着的希望十分渺茫，尽管痛苦，但如果她真的死去，你也必须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可你想不到命运竟对你如此残忍，你爱恋着的人竟杀死了你唯一的家人，在你准备向他坦诚爱意的那一天，你同样得知了姐姐死于他手中的真相。」
　　「而她的身体残破不堪，不符合使用“复活券”的条件，你无法将她复活。」
　　「你不怪他。」
　　「你怎么能怪他。」
　　「你很清楚，杀死你的姐姐，对他来说是迫于无奈，他同样也感到痛苦。在那之后，你从未再见过他的眼泪，随着你姐姐的死去，他的最后一滴泪水也已经流干。」
　　「姐姐让他不要再哭，而深爱着他的你，又怎么会愿意再看到他痛苦难过的表情。」
　　「你打算将这件事永远隐瞒下去，直到你死，都不会让他知晓。」
　　「只是你有时会很难过，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破开的血洞蠕动着无法愈合，涌出淋漓鲜血，残损破败地跳动着。」
　　「又是那个梦境，那个雪夜。」
　　「颜色鲜艳的书包、晶莹纯白的落雪、透明的橱窗与漂亮的连衣裙。」
　　「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透出一圈圈梦幻的光晕，食物的香气与寒冷共同飘荡在街道的空气之中，呼出的热气化作片片白雾，氤氲着少女的笑脸。」
　　「你叫她姐姐，她牵着你的手，你们一起向着远方走去。」
　　「只有两道背影，她再也不会回过头。」
　　「你想，她也是不愿意看到你流泪的，你便也不曾落泪。」
　　「可是那些泪水全都倒流进了你的胸腔里，淹没心脏，所有的悲伤全部浸入，也将你的感情封闭起来。」
　　「那一句“我喜欢你”，你也始终再未说出口。」
　　「如此两年过去，已经晋升为殿堂轮回者的你们再一次被管理员召集，他们公布了一个消息：一位管理员即将退位，并要从殿堂轮回者中挑选出新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