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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游戏秀:漂亮的疯子(9)

作者:绅士贾 时间:2019-05-26 11:28:14 标签:强强 科幻 相爱相杀 推理悬疑 恐怖悬疑

  音乐声突然小了,露台及观众席的灯光加强。一个优美的男低音响起。
  【用钱买来的幸福,是最廉价的幸福。】
  嗓音迷人,合着交响乐的节奏,咏叹一般念道。这声音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虽说非常有舞台感染力,但此时只是加剧了他们的不安。这是director的本音吗?还是另外一种变声器?
  【这是一个幸福的男人,工作体面,老婆漂亮,桑塔纳,学区房。一句话就能总结完的人生,让多少人趋之若鹜。他本来能获得这样一句评价也就够了,不应该擅自添枝加叶。可他实在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认为家庭的幸福可以更上一层楼。垫高这层楼的,是一种最朴实无华的工具。】
  【你们忘了他的工作是什么了吗?】
  声音戛然而止,使得李振的喊叫清晰可闻。他不停地扭动身体,仰头盯着露台顶端,努力辩解:“我会还上的!我买的股票没跌过,不动产保值稳升的!那些都是小钱,我马上就还上了!”
  大量透明液体倾倒下来,灌到他大张的嘴里,他被迫停止喊叫,低头剧烈咳嗦。液体黏度很高,他张嘴喘气,嘴唇间拉出无数拉丝。液体在他鼻尖、眉骨等处汇聚成大颗液滴,迟迟不肯滴落。
  【能配得上老婆的箱包只有全球限量版,买!女儿说要阿斯顿马丁跑车开去学校运动会,买!反正钱来得那么容易,谁花了就属于谁。】
  【钱能买来尊重,钱能买来幸福,能买来身边人的笑容,一定也能买到此世罕见的美景。】
  【那就为他制造一场梦幻的雪景吧。不论酷暑寒冬,这场雪永远不会消融。】
  一张大红色票子,轻盈优雅地,落在他头发上。随后,一张张百元钞票在露台中飘落,洋洋洒洒,无拘无束。音乐声又喧闹起来,李振的一切重归静谧。让人想起每年圣诞都会流行起来的雪花玻璃球,摇一摇,白色碎屑就飞扬起来,琐碎繁密,渐渐掩埋被囚禁其中的所有景色。
  钞票粘在他的头顶、肩膀、额头和鼻子上。他无法用手去拨开,用力甩头,只是吸引了更多的钞票贴在他面部。贴在他嘴上的钞票,一开始还能看出因用力呼吸陷下的小坑,一层、两层、三层...等到钞票表面再也没有起伏,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钱包裹,连头发丝都看不见了。
  他的挣扎也趋于平息,双肩不停抽搐,看起来像个钱做的假人,只有指甲死死抠着扶手。这是一场漫长的雪。在雪中,他的手指终于不再勾起诡异的弧度,逐渐放松,安详地垂落。在雪中,他终于不再暴躁地大喊大叫,而是沉入那片柔软的、充满钞票香气的黑暗。
  【三百零五万两千五百元,你挪用公款的本金加利息,我现在都送给你了。】
  Director停顿一会,没有听到他应得的那句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愉快地说道:
  【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9章 神迹
  荒诞。
  这是观看了李振的死亡剧场后,魏子虚脑中唯一剩下的词语。
  伴奏,旁白,场景,这的确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舞台剧,只不过主角是一个活人的死亡。死亡一直带给人的印象是什么?鲜血淋漓,惨白嘴唇,绝望的双眼?不不,剔除这些让人不快的因素,死亡被雕刻成动态艺术,唯美纯粹。生命本身已经灿烂耀眼,它的枯竭和陨落,更是浪漫至极。抛开死亡附加的累赘,什么工作交接、亲朋哀嚎,那些会把死亡诬蔑成一片被车轮碾过的落叶,失去它精致的脉络。
  director像一个慧眼独具的匠人,将它打造成尽善尽美的娱乐节目,供观众把玩、品鉴。
  把死亡作为最高级的娱乐,却更加让人绝望。
  如果这是黑暗原始的洞窟,随时有人被拖走杀害,耳边回荡着他们的惨叫,十分危险却也合理。可偏偏是在这样光明和平的环境里,吃穿用度丰富,生活气息浓厚,有各种人性化的考量,甚至比起囚禁更像是招待。窗明几净,空气清新,连走廊上的装饰画都是积极明快的风格。死亡剧场与它们融为一体,像是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自然地了无痕迹。
  这是正常的吗?
  魏子虚感觉自己被人流挤进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香炉里献祭着人的内脏,壁画描绘着声势浩大的屠杀。而莲座上那些衣着光鲜的菩萨,半睁着眼睛,俯视他,拈花微笑。魏子虚分明看见,他们那张普度众生的脸上啼笑皆非,用他们舌灿莲花的嘴巴去搬弄是非。可是身边所有人都在催促他:快跪下许愿,神会垂怜我们的善。
  众生颠倒,晦涩荒诞。
  他能隐约明白director的目的了,仿佛正细细软软地钻入他耳中:
  我从来不是要你们恐惧。
  我要你们迷失。
  DEATH THEATER落幕,音乐渐低,灯光熄灭,室内重又恢复自然光。公用房间同时开启,本来轻微的开锁声,叠加起来就变得非常清晰。魏子虚脑后一阵风刮过,伴着一声惊叫“学妹!”,  一个人影冲向前门,拉开后迅速跑了出去。常怀瑾紧跟而上:“学妹!学妹你要去哪!”
  听起来常怀瑾没跑多远就抓住了她,两个人重重摔在草地上,随后又传来挣扎翻滚的声音,和莫晚向歇斯底里的大叫“别拉我!那种死法,那种死法还不如被狼杀!至少死地痛快!狼呢?谁是狼?快来杀我啊!今晚就来杀我啊!”
  “我去帮忙。”流井这么说完后,也跑了出去,关上门。其余人或许还沉浸在震颤中,没人质疑他突然的好心肠。下一个有所行动的是赵伦,他转身跑上楼去,绕到玻璃露台背后。露台并不跟走廊相通,而是卡在一块突出的梯形台座,和走廊以一面装饰墙隔开。赵伦扒着装饰墙边缘,伸长了身子往玻璃墙里望。
  “喂...是真钱啊!这可发了...有没有什么工具......”
  听着他匪夷所思的喃喃自语,下面的人终于忍受不住,有些快步离开,有些也走去露台查看。到最后,只剩下魏子虚,和他身边不停发抖的林山栀。
  “你...你没事吧?”林山栀转头,那个漂亮的青年看向她,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就是...你,你要振作一点,总会,总会变好的...”虽然尽力说话安慰她,但他分明也自顾不暇,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会稳定情绪。他们都不去看正对面的那具尸体,眼睛里只有彼此,僵持片刻,勉强恢复理智。
  魏子虚微微颔首:“刚才审判的时候,谢谢你帮我作证。”
  林山栀说不出话。审判?对,李振就是因为判决结果才死的。可他真的是杀死朱腴的凶手吗?  不管他是不是,现在的结果都不是林山栀想要的。她感到已无力阻拦临近崩溃的情绪,呆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即将决堤。
  “如果,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魏子虚深呼吸一口,认真地对她说。林山栀其实不能理解,经历了如此残酷的一天,他怎么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她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他的善意,却也分不清自己最后是在哭还是在笑。“谢谢。”留下这句话,她转身回房间,锁上门。
  彭岷则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想着要尽快准备午饭,要再出门看看有没有逃离这里的线索,可是双腿重逾千斤,没有力气走出这张圈椅,走出洋馆,走去墓地看看李振的尸体有没有妥善下葬,好像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假装时间也同时静止不动。他一直相信自己是一个乐观的人。截至目前,所有低谷都能咬牙挺过来,因为大家都默认自己还能活很长,既然日复一日无穷尽,跌到谷底就是上坡路。他总是看着那坡顶的微光在前进。
  可是现在呢?有杀人犯活跃在身边,而他竟然要被困在这里十天。他本来有无数个十天去挥霍,现在连过完这一个都要靠运气。
  在这种境地里,维持乐观和趋于逃避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能尽力忽略已经见过的和将要见到的惨状,他昨天晚上不是还安慰魏子虚“想选轻松一点的活法”吗?
  忙碌起来。他最后下了结论。忙着干什么都好,吃过的、没吃过的,体验过的、没体验过的,最好把每一分钟都填满,他就不会被身边的漩涡裹挟进深处。
  尽管那微光随着时间在不停变暗,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打扰了,我拿了几本尼采的书给你。”一本硬皮精装书在他眼前晃了晃,魏子虚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彭岷则回过神来,见桌子上摞了几本书,侧封写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悲剧的诞生》等,“哦,是你啊。谢了,我在想要找点事做,正好能拿回房间晚上看。”
  魏子虚微笑说:“不客气。”然后拿起最顶上的一本书,坐到彭岷则身边,开始翻阅。魏子虚走开后,正巧露出了东边靠窗位置的一套桌椅,莫晚向坐在一边,流井坐在她对面,左手夹烟,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对她说话,说了几句,他突然表情暧昧地笑了,手肘支在桌子上,上身前倾,最后几个字和烟圈一起飘到莫晚向鼻尖。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脸颊绯红,站起身来飞快地跑了。
  直觉告诉彭岷则那个男人没安好心,思考要不要插手管管,刚要起身,却感到身边有什么不太对劲。他转头,魏子虚就坐在他身旁一个拳头处,颔首低眉,书页摊开在膝盖上,葱白手指缓慢翻动着。
  以前听说脸长的好看的人,一般手都长得不好看,这人倒是特例......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椅子空间这么大,为什么偏偏紧挨着他坐?而且胜在落落大方,自然得好像只有彭岷则一人多想。
  靠得太近,他身上沐浴露温润的味道非常清晰,倒也不叫人反感。彭岷则开始寻找问题根源:是不是昨天晚上把这人拖去小树林,让他以为我是个自来熟?可那时候也隔了至少半米。其实昨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还算愉快,在其他所有人里他和魏子虚的交集目前来说是最深的。
  但是吧,兄弟情兄弟爱也有个距离标准,明明做的事跟昨天比也没有哪里不同,就是让彭岷则莫名紧张。
  “我去看过,已经安葬了。”魏子虚眼睛停留在书页上,手指摩挲着一行墨字,“我也给他做了祷告。他会去到该去的地方的。”
  意识到“他”指的是谁,彭岷则重新被拉回到沉重的现实。“那台胶片相机,他摆弄了很久,说等明天要来胶卷,出去拍几张风景照。”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命途多舛。”
  “可是我不明白...”彭岷则靠在椅子背上,双眼放空,“他昨天跟我聊天的时候,三句话不离老婆和女儿。社会上有那么多人,家庭冷暴力、骗婚出轨,抛妻弃女,那些人是没有挪用公款。可是他们就比李振强吗?...凭什么只有他要这么悲惨地死去呢,我...一点都不喜欢DEATH THE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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