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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明之罪(102)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9-05-20 21:18:26 标签:破镜重圆 ABO 年上 赛博朋克 星际科幻 废土生存

    何振声点了点头,在口袋里掏了掏,开始默默抽烟。
    陆汀瞧着阳光下那点火星,很想借Lucy之口提醒一句,自己这架Aldebaran-b有绿色无烟飞船的光荣证书,但他转念一想,这又是何必呢,更离经叛道的事他都做了个遍,别说给他颁发证书的特区,整个都城,整片都城外的海,甚至整条赤道……都不再是他的家了,最可靠的落脚处是漂流在远海的一架面积约八百平米的飞船,那他郁闷一下,抽点烟,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也从自己的挎包里翻到自己的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边,站在邓莫迟身侧时,他点燃了它,是综合水果味儿,陆汀能尝出来的有桃子和柠檬,不呛人,很顺口。
    “我能看吗?”那张纸条倒扣在台面,压着一支笔,陆汀捏住它的一角。
    “嗯。”邓莫迟看着光屏上的行驶参数。
    陆汀不想往副驾驶上坐,就想贴着邓莫迟,半边屁股靠在扶手上,他拿起那张纸条,仔细阅读起来。说是阅读或许不合适,因为字数很少,就像是对某件事的回溯和梳理,只有几个关键词和一些圈圈点点,只有当事人能看明白。
    第一列的头一个词是“我”,后面跟着的三个短语分别是:“血”、“做梦”、一个纸面都被描透的英文单词“FAKE”。
    至于第二列,写在最前的是几个并列的词,包括“绿球”、“3”、“1974”、“磁场”、“单方外交”、“战争狂热分子”,它们被连了线,终点在一个圆圈中,写着“干尸”二字。
    “是Last Shadow里那个?”陆汀问。
    “是。”邓莫迟道。
    “你之前说,有人的记忆想挤进来,就是他的?比如第二列这些关键词?”陆汀大胆地问。
    “也会做梦,总是在指挥战争,煽动人们造反,或者在杀人,”邓莫迟从陆汀手里摘下那大半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又道,“最开始失忆,我被先知带了回去,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真实的经历。”
    “他们骗你……说那些是你以前做的事?”陆汀看着那个写得巨大的“FAKE”。
    “还说仁波切能永生,”邓莫迟忽然笑了,烟杆咬在嘴角,朦胧日光下,袅袅白烟中,这笑容显得有些颓,但也好看,也轻蔑,“这些应该是他们给我植入的,时间早于我的失忆,然后在我的大脑里逐步苏醒。”
    “也就是说这种植入导致了失忆?”
    “不一定,”邓莫迟打开了自动泊入程序,毕宿五已经浮出水面,就在前方约两千米处等着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叛军想让我接班。”
    “但你淡泊名利,不太想管。”何振声也从后舱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又是那种冷眼旁观的语气,邓莫迟就像在说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把纸条也从陆汀手中摘下,举在自己嘴边,就着那点半烧不烧的烟头烫了个黑洞。
    被烫掉的正是那个“FAKE”,相邻的两个字就是“做梦”,那焦黑的缺口却在“梦”的旁边干干脆脆地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想把现在的狗屁政府推翻,然后当大英雄,建个新的?”何振声插起口袋。
    邓莫迟摇了摇头,道:“现在的‘我’已经不完全是我自己。”
    陆汀按住他的肩膀,“没事的,”他柔声道,“我认识你。我们慢慢来。”
    何振声又道:“那你说说看,我们在地底下发现的,就是最后的真相吗?你现在也开始怀疑这个了?”
    “那是表面一层。”邓莫迟抬了抬左肩,侧过脑袋,把下巴搁在陆汀手背上,“我们找到过三颗带绿色的球。”他突然这样说,一点疑问的语气也没有。
    “找到过,就在Last Shadow里面,你把坏掉的零件都重新做好了装回去,然后动力舱里弹出一个机关,里面就是它们,”陆汀说着,听到Lucy的提示,茫茫雾海中,他也看到自己母舰的黑幢幢的影子,“我收在保险箱里了。”
    “感觉到了。”邓莫迟道。
    这也是“连接”吗?一如高原上那块巨大的绿石。陆汀想。“……它们是干尸的记忆吗?”他又问。
    “是干尸的东西。”
    “我一直很想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的,里面那些绿色絮状物,我把它们重合起来做了建模,感觉像个全球藏宝图,”陆汀被一股莫名的肃然缠绕,咬字也跟着用了力,“但不知道指代的是什么东西。”
    邓莫迟闻言,扬脸望着他,蓦地站了起来:“走吧,带上球,跟我找物主问。”
第64章
    所谓“物主”,也就是那具干尸,躺在Last Shadow里。
    陆汀把毕宿五的腹舱打开,一行三人进入停在最靠内的角落的飞船,又在那扇半人高的矮门前停步。和以往一样,邓莫迟在把手上挂了一把老式的铜锁,弯腰把它拧掉,率先进入了那间密室。
    尸体躺在正对大门的墙边,头顶上方就是那两行鲜红色的电镀诗句:
    “When Lucifer appeared in the dawn,
    “I dreamed a vivid dream.”
    “你摆的?”何振声拍拍邓莫迟的肩膀,道,“还挺有艺术感。”
    “这应该是他们当年的口号,”陆汀走向那具干尸,“大概两个月前,我审了一个犯人,就是陆岸婚礼上搞刺杀的那个。他也知道这句诗。”
    “所以说那次真的是叛军干的咯?”何振声“啧”了一声,“亏你大哥还把我拘了好几个星期,一点同学情分都不讲。”
    陆汀把装着三颗绿球和一个建模模型的铁盒放在地面上,看着邓莫迟蹲在自己身侧,“是舒锐把你捞出来的?”
    “是啊,”何振声也蹲了下来,“他拿他的半个公司当担保,说凶手另有其人。”
    陆汀不无惊讶。舒锐喜欢何振声,这他知道,喜欢了好几年也没什么新进展,按舒锐那个又多刺又嘴硬的臭脾气来说,也实属意料之内,但他没想到,何振声在发小眼里的地位已经高过了自己从十七岁就开始打理的SHOOOPP。
    他本以为捞人只用花一些钱,他也记得有一次,舒锐下了竞标会就在停机场被人连着打了几枪,胆囊都破了,躺在病床上坐不起来,却还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冷笑着说什么他看了手术全程录像这点伤影响不大,还说什么商战手段有时候就是这么低级,不过只要标竞上了就能气死对手。
    “那个犯人后来怎么样了?”邓莫迟问。
    “我问了他一些事……他马上就要说的时候,右边眼珠突然爆了。”
    “嗯。”邓莫迟拎起干尸的领口,棉线已经变脆,扣子刚被手指碰上就滚落在地,“是先知。”
    “你们说的那位先知到底是哪路神仙,”何振声捡起那枚银闪闪的军装圆扣,饶有兴致地欣赏,“论其心理变态程度,我怎么觉得跟总统先生不相上下。”
    “是她控制自然人的手段。”邓莫迟自顾自地解释道,干尸前胸上的衬衫被尸液或脓血牢牢地贴在皮肤上,如今早已风干,他就从陆汀腰后抽出匕首,把布料一点点地剔下,“原本的眼球挖掉,新的连接大脑。只有这样才能加入她的组织。”
    “等等小邓,我记得你以前俩眼睛颜色不一样,现在都变成绿的了,”何振声试探着问,“你没有——”
    “没有。是自己变的。”
    陆汀松了口气。
    “那个人是安哥拉人,在战争中父母都遇难了,被叛军带回去养大……”陆汀又回想道,声音渐渐放低。他还记得那个空山监狱里的黑人青年叫做“Karbo”,也忽然意识到,在那个年纪,一个小孩并不能决定自己是否要加入某个“组织”,他只是需要吃,需要被人抚养。代价就是一个眼球和一生的自由。
    邓莫迟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深深看了他一眼,把匕首交还给他,又把右手放在干尸已经裸露在外的心口。手上的皮肤那么白,搭在乌黑的枯尸上,他也毫不介意,不轻不重地放在那儿,目光也安静地落上那两个空空的眼洞,甚至显出了一丝体恤和亲切。
    陆汀跟何振声不约而同地闭上嘴,连大气也不敢出。
    最开始的变化还不甚明显,陆汀只感觉到微小的气流,轻得就像自己的错觉。再接着,大约过了二十秒,铁盒里发出脆脆的碎响,是那三颗球正在轻振,同时有绿光从球内的絮状纹路中发出,就像沟谷里的那块绿石,渐渐地增亮。
    当绿光盛大到盖过了密室内的照明,把红色的诗行染成黑色时,球的振动就像是随时都会突破铁盒之外,邓莫迟则合上了眼睛。
    那只接触干尸的手臂已经突起青筋,陆汀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也扶住他的抖,只摸到邓莫迟肩头的衣料都是惊人的烫,可是不能松手,绝对不能,陆汀这样告诉自己,手心的炙烤总比镇静剂强上一点。又过了大约三十秒,邓莫迟深呼吸一口,那尸体连同军装竟直接碎了,连同军装、牌章、华丽却陈腐的穗状刺绣,全都碎成细粉,从邓莫迟指间漏沙般滑过,在墙角积起厚厚的一摊。
    两条腿的粉末摆成的模样,倒还像是半个人形。
    邓莫迟仍然抬着手,三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就这么僵了一会儿,他在睁开眼睛。
    随后猛地站了起来。
    再看那铁盒,其中的三颗球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颗。陆汀心说完了,难不成另外两颗也跟那将军一样碎成了渣?可是盒底光洁如旧,什么都没有。他想捧起那小球瞧,只比拳头大上一圈,可他竟拿不起来——太烫了,他的掌根已经破了皮。于是陆汀弓腰,把脸凑近那颗“幸存者”,细致地观察。
    他好像发觉……不是好像,是事实,这颗透明球体之中碧绿色的纹路比方才任何一颗都要密集,并且从某些角度来看,分外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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