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25)

　　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莫洛斯就闻到了从窗内散发出来的食物的芳香。他快步走近，蓝色的百叶窗，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正在忙碌的身影。
　　苏豫在笑，他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很温和。他在烤箱里烤着什么，锅里还在翻腾。
　　突然之间，莫洛斯不想进去了。他进去，会破坏这么美好的氛围的吧！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豫，他心目中的苏豫应该是这样温和的含着笑的，而不是神色迷茫，闷闷不乐的。
　　可他终究还是要进去的。
　　苏豫把烤箱里的蓝莓慕斯拿出来，用勺子尝了一下旁边的碎屑，味道很好。正好锅里的牛奶也煮好了，他把慕斯下一块放在漂亮的茶点盘里，然后盛了一杯热牛奶端上桌。
　　莫洛斯一直站在窗外，等他端着做好的食物走出厨房才跟着推门进去。
　　“哎，你回来啦！”苏豫看见门口的人惊喜的叫到，他迎上去接过他厚重的大衣外套，“正好，这么晚饿了吧，我做了夜宵，刚出锅还是热的。”
　　熟悉的腔调和语气，让莫洛斯产生了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他捏住苏豫的手，“怎么这么冷？”
　　“可能是刚才沾了水。”苏豫想把手抽出来给他挂衣服，莫洛斯却不放，把他的手拢在双手之间，低头呼出热气。
　　苏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缩挣扎。那股热气不像是吹在手上，倒像是吹进了心里，将里面冰凉的郁气全都吹散了。
　　“今天沃特说，我们有个在北方的项目，好像是在一个基地里面做实践。”苏豫一边喝牛奶一边跟莫洛斯闲聊学校里的事，“沃特说他会亲自带队，不过时间很长，大概需要三年。”
　　莫洛斯放下勺子，问道，“你想去吗？”
　　“还好吧，因为沃特也没说到底去北方干什么，而且时间太长了。”苏豫回答。
　　北方，对莫洛斯来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词汇。北方聚集了整个拉玛主星一大半的军工厂，能够去那里直接观摩学习绝对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
　　对苏豫以后的成长十分有利，而且这也不是每个机械师能够得到的宝贵经历。
　　“去吧！在那里你会离梦想近很多，或许你可以清晰的触碰到它。”莫洛斯鼓励道。
　　苏豫也停了手，“可是沃特说人选一确定，也许我们一周之内就要走了。”
　　“苏豫，这种机会非常难得。据我所知，机械系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做了，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莫洛斯认真的看着他。
　　苏豫从他清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茫然的表情，“可是，我们……怎么办？”难道连这二十天都不愿意给他吗？
　　“苏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是啊，当然会再见，只是，再见之后又如何呢？
　　暖黄色的灯光下，细尘飞舞，像一个个光屑一般，落到苏豫黑色的发间。
　　“我喜欢你。”苏豫抬起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可以吗？”
　　“就算不能一直在一起，那这仅剩的二十几天应该是我应得的吧？”
　　苏豫很冷静，说出的话也是经过大脑思考的，摊牌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终将离别，告白心迹，也总比闷在心里强。
　　“我也，喜欢你。”莫洛斯说。苏豫面上无比镇静，手却在不停的发抖，他握住他，十指相扣。
　　“可是你爱斐特烈。”苏豫笑了，比哭还丑。
　　“……我不知道。”莫洛斯对这个问题越来越头疼，他只知道，在遇到苏豫之前，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人共度一生。那个人一定是，斐特烈。可现在，他迷茫了。
　　餐桌问答，讨论的敏感话题，两个人却都十分平和。有些决定一旦下了，就不会动摇。
　　家里的氛围又恢复到从前，小a的情绪都高亢了很多。虽然对一个智能机器人做出这样的形容很奇怪，但是小a跳脱的身影，有力的声音都张示这她的兴奋。
　　和往常一样，莫洛斯和苏豫一起去学校，虽然出门迟了一些，但没关系，莫洛斯会在路上节省很多时间。
　　“想学吗？”莫洛斯看着苏豫直勾勾的看着他驾驶的样子问道。
　　“想！”他早就想了，太酷了。
　　“好啊，等放假了我就教你，很简单的。”
　　到了教室，时间刚好。沃特还是踩着铃声进门，他手里拿了一沓材料，“昨天说的事还记得吧？要报名的同学上来拿材料。”
　　下面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往讲台上走，苏豫坐在座位上飞快的扫了一眼，几乎所有人都上去了。
　　威利拿回表格，看苏豫还是坐在位子上不动，问，“你不报名吗？”


第四十一章 ：国王的惩罚
　　苏豫还是没有报名，期间曼迪找他谈了一次，他拒绝了。
　　曼迪说，如果他们一组都报名了，中选率会大大提高。高傲如千秀当然不会来找他，所以曼迪来了，但却失望而归。
　　苏豫感到抱歉，但是他实在是放不下。
　　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沃特并没有很快就公布名单，这让苏豫稍微好受一点。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了，这是一种不好的念头和趋势。他试图控制，却缺乏壮士断腕的勇气。
　　莫洛斯却不一样，他很专注。这是迪兰跟他说的，前天，他们又去看了迪兰。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但是洛伊还是没回来。迪兰跟他讲了许多莫洛斯小时候的趣事，他想他们在一起，他感觉得到。
　　他说，苏豫，莫洛斯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不会变心的，永远
　　他说，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儿子跟谁在一起。我只在乎他是不是开心快乐，他是不是幸福安康。
　　他说，我认为你可以做到。
　　苏豫不敢再抱有什么幻想，莫洛斯最近忙的连午饭都不能陪他吃了。他去找过他两次，结果他都在训练。回到家也是草草的做了倒头就睡，他现在甚至难得找一个时间跟他好好说话。
　　“苏豫，我很快就要毕业了。”苏豫问他，他这样说。
　　毕业？对啊，莫洛斯已经修满四年，不用多久他就要离开克鲁托了。
　　“毕业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我会成为一名军人。”莫洛斯放下手中的枪，取下护目镜。他湖蓝色的眼睛染了金光，他明明看着他，眼睛里却没有他的影子。
　　他在期待着什么？那以后，苏豫常常站在他那天站着的地方和角度，目光的尽头是一扇蓝色的窗，窗外是天和云。
　　“小a，去叫莫洛斯下来吃饭。”苏豫把最后一个菜盛到盘子里，拿着碗具走进餐厅，一一摆好。
　　小a滚的飞快，下来时后面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问他，他只说莫洛斯有点事，让他先吃。
　　苏豫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炒的亮晶晶的红烧肉，有点涩口。放下筷子，去厨房拿了几个餐盘盖把菜品一一盖上。
　　“苏豫，你不吃吗？”小a仰着头看他。
　　苏豫摇头，“我等一下他。”
　　“可是他说他要很久，他有个什么程序今晚一定要完成……”
　　“没关系的。”
　　9011，森与坐在没开灯的卧室里，屋内光线暗淡，只有还没完全合拢的窗帘透露出一点微薄的月光。他坐在电脑桌前，屏幕的白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度的敲击着什么，“我这边只是个试用程序，你先接收过去试试看吧！”
　　“我怎么试？”莫洛斯想摔键盘，“他会受伤的！”国王的惩罚除了在共同抵制交合的时候会作用在两个人身上，其他基本上只会降临在雌性身上。不管怎么样，苏豫都有受伤的风险。
　　“你又不爱他，国王的惩罚又死不了，你怕什么？”森与不解，让他做这么个程序不就是因为对伴侣厌恶的要死么？
　　莫洛斯听着森与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语气，好像苏豫就是一件无足挂齿的试验品就恨不得隔着屏幕把那人拉出来胖揍一顿。他几乎怒吼，“森与，别让我在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苏豫是我的伴侣，我并不厌恶他。”
　　“那你还要这程序做什么？你想为斐特烈守住贞操？不对吧！都过这么久了，早没了。”森与挑衅的说，他可不是莫洛斯的朋友，如果非要选一方的话，他站在斐特烈这边。
　　“闭嘴！”莫洛斯狂躁的出声，“跟斐特烈没有关系，你们所有人为什么都要把他牵扯进来！”
　　“因为你负心。”森与轻蔑的说了一句。
　　“是，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这是我姆父私自安排的，我之前完全不知情，我也算是‘受害者’！”莫洛斯愤怒的敲击着键盘。这种完完全全局外人的视角让他百口莫辩，可从来也没人站在他的角度想想。
　　这场婚姻完全是场被强加的意外，他本来可以专心训练三个月，然后趁着毕业之前的一区选拔直接进入军队上前线的。
　　他甚至可以不管不顾，那这场婚姻甚至这场婚姻有可能的制造物，一个孩子，也不会阻止他的脚步。
　　可是他遇见了苏豫，他让这件事变得复杂又纠缠起来。所以他做这么多看起来麻烦又冒险的事。
　　森与不再说话，只是加快速度把程序传过去，“我这边设置的自动安装，你接受之后启动就会生效。”
　　“好。”莫洛斯回答。
　　森与看着进度条在一格一格缓慢的前进，很慢，是因为这个程序占用内存太大了。屏蔽国王，开玩笑，就算只是在一个人身上屏蔽国王都不容易，何况作用范围要覆盖一栋不小的房子。
　　“苏豫……”
　　森与那边只听到一声莫洛斯的惊呼，还有一阵哗的声响，整个屏幕突然就黑了。他拿着耳机呼叫了几声，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他试图恢复远程控制，到那边应该是被切了电源。
　　出什么事了？他看着那边漆黑的屏幕，黑色的眼睛闪耀着疑惑。
　　“你干什么？！”莫洛斯生气的低吼，刚才他正在接收程序，很快就要接收完了，结果苏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盆水兜头尽数泼在电脑上，还抽了电源线。准备了一周的心血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绕是莫洛斯这样有克制力的也忍不住发脾气。
　　他把电源插回去试图重启，苏豫拦他，他用力一甩，巨大的力一下子把苏豫带倒在地。
　　苏豫倒地的声音让莫洛斯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他身上，他伸手拉他，带着懊悔和抱歉，“苏豫，对不起。”
　　苏豫没说话，从走进这间书房就一句话也没说。
　　他在下面等了很久，饭菜热了两遍也不见莫洛斯上来。他想着，莫洛斯可能在做毕业设计，有些赶时间。他怕他饿着，所以端了一份饭菜上来，想要送给他。
　　也许是刚才小a走的时候没有把门关好，透过门缝那一尺宽的空隙，他刚好可以看见在电脑前忙碌的莫洛斯。他好像边操作边在与人视频。
　　他可以断断续续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开始还在说什么程序的，后来加上了斐特烈，再后来，莫洛斯因为跟那人争执，声音加大了很多，后面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觉得他是一个受害者？
　　纵使苏豫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觉得五雷轰顶。
　　他把手中的饭菜放到书房门前，转身去隔壁的卧室端了一大盆水，然后全都泼在电脑上。
　　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发泄，他狠不下心扇莫洛斯一耳光。
　　他却像头被惹怒了的困兽，暴露了自己原本的脾性一般，朝他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