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忌日快乐(364)

　　他紧紧地圈住了凌厉的肩膀，将他抱得那样的紧。

　　凌厉想回头，可动弹不得。

　　“别回头，你听我说。”

　　宋成双向来稳重到不起一丝波澜的语调竟从未有过地带着颤抖。

　　“凌厉，你记住，按照你的本能和直觉继续前行......”

　　他的声音竟然有着一丝哭腔。

　　“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凌厉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正当他打算不顾一切地朝着宋成双问清楚时，赵对对刺耳的尖叫冲破了耳膜。

　　不仅仅是赵对对，四周陷入了尖叫和混沌，剎车尖锐刺耳的鸣声和周遭人群的哭喊和尖叫，他听见了机械金属剧烈碰撞后刺穿耳膜的声音和周遭空气仿佛凝结后被巨大冲击力撞破的震动。

　　背后仿佛有击破灵魂生命的重击袭来，凌厉根本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落在身体的撞击将他抛向了高空，他感受到了全身折断的痛苦，这样的痛来得如此真实和猛烈。

　　如同抛物线般地落于平坦的地面，周遭的混乱和哭喊在瞬间停止。

　　凌厉试着虚抓了下手指，他的身体尚且能继续动作，全身可怕的疼痛已经麻痹了神经，他想起了在他身后抱着他的宋成双！他在哪里？

　　然而仅存的清楚的意志根本无法支撑他起身，刚才应该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他能嗅到刺鼻的烟火味和弥漫在空中无法消散的血腥。

　　凌厉侧身平躺在地上，他看见了前方地面大片的血迹，他勉强动了动手指，余光看见了湛蓝的天空和被烈阳照射的刺眼的光线。

　　明亮的未来就在触手可及的前方，不知人间此时的血红。

　　白云......天空......

　　凌厉试着活动了下眼珠，他看见了上方遮掩了视野的一抹绿色，那是棵树。

　　熟悉的树木轮廓和视野角度，俨然就是第一个盲盒的模样。

　　凌厉试图看清自己的前方，离他最近的地面上是一只玩偶，以半侧身的方式面对着它，那只玩偶前后各有一张脸。陶盆的碎片和泥土混合在血渍中是被折断的不死鸟植物。再远一些的视野中，他尚且能看清面对着他白色一面的魔方和沾染血污的手绢，不远处是白灰相交的人行道，沿边的路灯被撞倒，人行道上是一地玻璃灯罩的碎片，背包和本子散落了一地。

　　凌厉的心猛地一沉，他已经忘记了浑身的剧痛，两侧是大学路沿街的房屋，此时无声寂静，仿佛世纪末日。

　　他的视野除了稍远的房屋外还能看见靠近他的台阶，他看不到其余的角度，但他清楚地明白台阶而上是曾经R市著名的地标，R市电影院。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明白了。

　　凌厉蓦然地别过脑袋，艳阳依旧，神清气爽地高悬于空，为整个世界带来光明。

　　凌厉努力地睁开眼，即便灼热的光线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圆形的影子冉冉上升。

　　上浮的气球，无归无去，浮浮沉沉。

　　原来，他们早就都已经死了。

 

第312章 奇迹（1）

　　二月二十二日。

　　天气过分地晴朗，午后阳光炙热，22路公交车的冷气相当地足，有些发困的凌厉在上车后便昏昏欲睡，好几次磕到了玻璃窗上才清醒了过来。

　　他和两发小约在了今天碰面唠嗑，赵对对已经等不及发信息问他到了哪儿。

　　停站的时候，上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凌厉不禁朝他看了好几眼，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将头发染成银白，莫不是这里附近有什么漫展，紧接着一个披肩长发，背着帆布包的女人也上了车，她眼眶有些红肿，额头贴着胶布。

　　22路驶入了大学路，凌厉四年的记忆都在这里，在附近的大学城读完了大学，而22路公交一路的风景他在熟悉不过了，他和两个发小曾无数次的往返这里，在他艰难的那些年，因为他们，而让人生显得不那么糟糕。

　　赵对对和陆文多都到了约定地点，不停地催促着他，这两人总是很心急。

　　拐个弯就是目的地，22路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车窗下，他看见了出租车里的一对父女，稍有年纪的司机父亲正侧头和女儿说下，而女儿也正将手里的面包递给父亲。

　　前方车辆有些堵塞，22路开得晃动且缓慢，凌厉看见了车窗下一幕又一幕的近景。

　　马路沿子上是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他看见了对面正在等红队的五个学生，勾肩搭背，笑容满面，就像他的陆文多和赵对对，朋友不在多，而在于求同存异，能否理解和支持彼此。

　　他看见了自行车道上迎风而过的年轻人，青春洋溢，他将手支在额头，躲闪着刺目的阳光。而在红灯下戴着黑框眼镜的学生单手搭着自行车，另一只手还在马不停蹄地看着游戏机。

　　车窗下，一辆豪华跑车行驶而过，挑染的短发，长相艳丽的女人一闪而过。

　　喧闹的街景中，他看见了马路对面的赵对对和陆文多。

　　凌厉隔窗冲着他们挥了挥手，然而街上大部分的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侧，他看见了两个奔跑的人影，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行人满脸焦急，捂嘴尖叫，他看见了后方失控的场面。

　　一切还尚未明了时，车身传来巨大的震动，背着帆布包的女人没抓稳扶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戴鸭舌帽的男人刚想伸手扶他，凌厉耳膜震动，他听见了巨大的金属被支离破碎的可怕声响，公交车的后方车厢被坚硬的金属物体刺穿，车身剧烈地大动，他被无情地甩向了后方，凌厉听见了车厢内女人凄惨的尖叫......

　　被贯穿的胸口淌着血，原来一个人身上的血竟然有这么多，就像是流之不尽似的，凌厉没有立刻死去，模糊的意识让他尚且能看到周遭惨烈的一切。

　　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散乱一地的物品和支离破碎的机械部件，就连方才还碧蓝的天色也暗沉了几分。

　　他虚弱地眨了眨眼，血充满了他的眼眶，他看不见他的朋友们在哪儿......

　　前方被撞击得只剩下半截的公交车冒着滚滚浓烟，焦黑的残骸惨不忍睹，忽然，视野中的残骸开始缩小，小到只余半个手掌的大小，而它就在凌厉唾手可得之地。

　　在意志彻底消散前，凌厉奋力伸手紧紧握住了它......

　　第十四个盲盒，公交车的残骸。

　　这些盲盒组成了死前所见的最后画面。

　　天在下雨，也许是他控制不住的眼泪，他们所做的一切彷佛梦一场，那一个个惊悚诡谲的盲盒世界，一位位携手前行的队友，还有他深爱且无比爱他的宋成双。

　　宋成双......

　　这些画面在黑幕中不停地闪烁，一幕又一幕，似真似假，似虚似幻，凌厉紧紧握紧了手中的盲盒，他......不甘心啊！

　　【欢迎来到盲盒世界，盲盒已收集齐全，再次感谢您的努力，现在开启隐藏盲盒，名为奇迹。】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凌厉睁开了眼，床柜的闹钟指向了七点，日期，二月十九日，星期六。

　　他什么都记得，眼下依旧是盲盒世界。

　　手机的屏幕不停地闪烁，是赵对对和陆文多的疯狂电话，凌厉打开群聊，吼了声“大学路见”。

　　八点，他准时出现在大学路，周六八点的大学路，人流并不多，对于习惯睡懒觉的当下年轻人来说，再热门的网红打卡地都比不上周末补眠到中午的快乐。

　　凌厉径直走到了那面手绘墙前，无数黏贴的照片里他看见了自己和陆文多赵对对的合影，从衣着打扮来看，这是他们在大学时代留下的。

　　“老凌！”

　　赵对对和陆文多匆匆而来，面的他们仓惶又疑惑的神情，凌厉只简单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知道很快他们都会聚齐于此。

　　无需联络，九点整，所有人都满头大汗，行色匆匆地出现在了大学路，唯独不见宋成双。

　　凌厉向前方一指：“那里有家茶室，有包间。”

　　茶香四溢，食盘里的点心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然而劫后余生的所有人对眼前的美景佳肴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最终，还是富闲打破了沉默：“原来我们都已经死了，死于那场交通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