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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73)

作者:priest 时间:2018-07-05 15:58:53 标签:幻想空间 异世大陆

  要是神山也陷落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阴翳中,那他们真的还有继续往前走的必要吗?
  凡人……真的能战胜所谓的“世界”吗?
  就算幸运地避开千千万万种不可能,他们最后真的胜利了,还有什么意义吗?
  偌大一个世界只剩下四个人,那么他们是身在危险的阴翳里,还是身在冰冷的阳光下,有什么区别吗?
  绑在身上的绳子牵动了一下,是鲁格,他忽然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袁平不知所措地拉住他:“族长,你干什么去?”
  “走,”鲁格的五官如被冰封,“回去吧。”
  袁平:“等等……”
  可是等什么呢?袁平又一时词穷,鲁格肩上的毒蛇小绿好像学会了察言观色,从守门人族长身上溜了下来,尾巴尖卷住了袁平的小腿,探头叼住鲁格的裤腿,一副帮着袁平拉住人的模样。
  袁平已经顾不上怕蛇,他搜肠刮肚地摸出了几句苍白的言语:“可是我们这一路好不容易,都已经走到这了……”
  鲁格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路上这水鬼一样的男人虽然依然显得有点沉默寡言,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些人气,眼下这些人气又重新变成了死气,他眼神阴冷,好像透不进一点光,唯独看着那新生的守门人时,眼底似乎有隐痛,旋即就被沉敛在了更深的地方。
  “一半而已,”鲁格面无表情地说,“走下去没用了,既然山都没了,山门已经破了,守门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与其在去什么‘沉星岛’‘沉月岛’的半路上化成这鬼地方的一部分,还不如趁着还有火把,回去守在山门旁边,这么多年,也算从一而终。”
  袁平:“但……”
  鲁格已经不打算再理会他,径自一摆手打断他:“你是个孩子,你不懂,别说了。”
  鲁格抬头看了一眼苍茫的山色:“南山。”
  南山背对着他,后脊好像有一根无法摧折的骨头撑着,闻言缓缓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鲁格终于叹了口气:“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让你再休息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文不管锁没锁都别叫唤了,没锁我就默默更,大家伙默默看
  正追的一篇文眼看要上结局不更了,还有一篇刚打算看没来得及看已经锁了……蛋疼
   
    ☆、第64章

  “行了都坐下。”褚桓把绑着几个人的绳子往地上一扔,心神俱疲地叹了口气,“先听我说。”
  他双手合掌,用力在脸上一抹擦,而后轻咳了一声,尽可能地拖慢了语速:“别着急,你们听我整理一下——现在事情是这样,我们必须在权杖烧完之前,赶到沉星岛找到圣书,或者至少是圣书的线索,只有圣书才能告诉我们该怎样应付以下的危局。然后现在路已经走了小一半了,你们突然说要回去?”
  鲁格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要是理智一点,就会明白这个想法是对的。”
  褚桓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努力压下心里的焦虑,片刻后,他装出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乐观地说:“我现在都有点糊涂了——这个东西……别管是什么东西吧——这个陷落地里的阴影,肯定有自己的意识没跑,它现在出于某种原因盯上了我们,并且通过种种方法不让我们通过这座山,这不是恰恰说明路是对的吗?”
  南山一言不发,鲁格甚至懒得反驳,只是轻轻地冷笑了一下。
  唯有袁平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袁平难得一本正经,他说着,低头沉默地走到褚桓身边坐下:“我跟你说过,我们从圣水里生出来,就是山的一部分,山是死是活对我们而言是做不了假的,难道你自己断一条胳膊感觉不到吗?”
  忘了还有这茬,褚桓哽住。
  鲁格漠然地注视着黑雾翻飞的云海,多年以来,守门人历经死生无数次,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如果无力回天,那就从容赴死。
  守门人的生命是一成不变的,对于他们而言,有时候死亡也只是一种熟悉的归宿。
  四个人陷入了一片比山谷还要窒息的沉默。
  袁平一声不吭地用手指一段一段地掐着绑在手上的绳子,掐完一圈,又把皱巴巴的绳子放开,这样来往几次,他终于吭了气,低着头轻声说:“我不。”
  冰雕一样的鲁格终于有了点反应,低头看着他。
  袁平说:“族长,我不回去,我长这么大什么事都遇到过,但是哪怕天塌下来,我也没有老老实实地等死过。”
  鲁格修长的眉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愕然。
  袁平闷闷地踹了褚桓一脚,干咳一声:“你呢,也说句话。”
  褚桓无话好说,他之所以在这里,不说全部,起码有一多半的原因是为了南山,至于南山,他来闯死地则是为了他的族人。
  现在神山陷落,族人们没了,世界上再无他们立锥之地,褚桓不知道自己的看法还能改变什么。
  南山在一边一言不发,仿佛是痴了。
  袁平一时间孤立无援,尴尬得要命,只好再次伸脚踹褚桓:“救世主,你脖子上可还挂着圣火呢,到底行不行?关键时刻别往后缩好吗?”
  褚桓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裤子上的鞋印拍干净,没理他,只是没头没尾地开口对南山说:“我跟你说过的,我自己跳下去的事,其实是有的。”
  他这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让人费解,除了南山,谁也没听明白。
  南山终于有了点反应,微微转动眼珠侧头看了他一眼,哑声说:“不是说骗我的?”
  褚桓苦笑了一下:“那么丢人,怎么好意思承认——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会遇见你。”
  南山神色不知是喜是悲,就眼下地情况而言,褚桓遇见自己实在是不怎么走运。
  “当时我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如果谁都不需要我了,我每天千篇一律地活着,活成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呢?”褚桓忽略袁平那因为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而顿觉见鬼的表情,接着说,“所以现在回想起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南山愣了愣。
  就听褚桓说:“当时我在山上抄录那几个老兵的信息,说回去给他们家里人报丧,你对我说‘没死就是活着’,还记得么?”
  南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你在劝我走下去?”
  褚桓一摊手:“你是我家族长,我不劝你。你要是想往前走,我就陪你往前走,你想回山上,我就陪你回山上。”
  南山听了默然良久。
  此时,他的来路与前路尽断,回头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向前又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紧紧地抓住了褚桓的手,一时间只觉得好像只有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他才能补回失落的故乡带给他的那种……无从抵抗的脆弱与无力。
  “走。”
  最后,南山站起来,刀切斧砍地下了这个决定。
  袁平刚要附和,听见一声轻哼,这才想起自己立场出了问题,无意中把自家族长孤立了,他连忙转过头试图补救:“那个,族长……这个……”
  鲁格惨白的脸上是一片正经八百的肤如寒霜,淡淡地扫了袁平一眼,也看不出是喜是怒。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拎起了毒蛇小绿,丧心病狂地将那肥长虫往袁平怀里一丢,举着燃烧的权杖走到了前面开路。
  这小鞋给得实在是绝妙,袁平愣了一下后,发现自己遭到了毒蛇充满爱的注视,方才情急之下没留神也就算了,此刻他顿时惊恐万分,一方面想要嘶声惨叫,一方面又生怕惊动了手中这活物,大气都不敢出。
  他整个人僵成了一根进退维谷的门柱,气息奄奄地喵了一声:“救、救命……”
  可惜他为人太过失败,竟然没人肯顺手解救他一回,就这样,袁平双手捧着碧色大毒蛇,保持着这样麻姑献寿一般的姿势,半身不遂地被绳套拖走了,不甘不愿的脚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行深沟。
  他们终于被迫破釜沉舟,义无反顾地走向黑暗深处。
  而心怀忧惧也好,故作轻松也好,他们彼此全都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的太阳再也不会从任何一个角落升起来了。
  几个人顺着山脊,小心翼翼地绕过山谷,有一段没一段地还能听见若隐若现的哭声。
  小绿大概是被袁平捧得有点累,自发离开他找褚桓去了。
  袁平这才如释重负,也有心情思考别的事了,边走边若有所思地说:“尖叫一般是害怕,哭……好像一般是难过伤心什么的吧?”
  他这么一提,几个人随之细想,都觉得有道理。
  人伤心的时候,一开始,心里可能确实会茫然一片,随后呢?伤心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正好和山谷中他们那段经历相和。
  “之前从那个姑娘身上爬下来的影子一直追我们追到了河边,你们说它不敢过河,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袁平接着说,“比如河这一边属于另一种什么的地盘,它不敢越界——也就是说,实际上陷落地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分成了很多块。”
  褚桓:“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它知道我们过了河也爬不过这座山。关于陷落地,长者跟我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陷落地是一个意识,让人什么都不能想’,我一直在考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好像摸到了一个边,但又不是很确定。”
  南山此时已经在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作用下平静了下来,正牵着绳子戒备着周围,闻言沉声说:“你说。”
  “所谓的陷落地,就是指被这些阴翳吞没的地方,如果这些地方的山川河流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褚桓一顿,“那有问题的就是那种会自发扩散的阴影,我们可以认为它是某种未知的生命。”
  这个说法明显比“敌人是世界”容易接受多了,褚桓真的走心起来,言语用词其实十分讲究技巧,三言两语就将难以战胜的敌人拉到了一个不必仰望的高度。
  他娓娓道来,虽然全是猜测,一些话乍一看还十分扯淡,但听起来莫名地让人信服……想必专门从事老年人银行卡诈骗的那群人也有这种技能。
  “既然是一种生命,它就必须通过摄取某种东西以获得能量,我相信这种能量植物是没有的,它只能通过动物——包括人来获得。”
  鲁格一皱眉:“你是说它吃人。”
  “是,但它是一种我目前无法理解的生命形式,所以吃的不一定是人或者动物的血肉。”褚桓想了想,“我觉得可能是和人的意识有某种关系——所以我现在有一个问题,鲁格族长,穆塔伊,音兽,食眼兽,枉死花,幻影猴这几种动物,真的是从有史以来就存在的吗?”
  褚桓从那次巡山开始就在琢磨这件事,在他看来,这些怪物的存在非常不合常理——要知道生态系统是十分脆弱的,以守山人这样逆天的战斗力,对付其中一些怪物尚且没有还手之力,何况其他的野生动物呢?
  那么生态系统必然会遭到洗牌,结果就是这些怪物中的一种或者几种必定会大量繁殖,以至于迫使其他生物灭绝,这才是正常的逻辑。
  当年他们在林中遭遇食眼兽群的时候,褚桓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些怪物是一个族群,虽然内部管理问题很大,但也勉强算是有分工有协作,甚至有存储储备粮的地方,可他们从整个林子里逃窜而过,似乎没有发现一个养育幼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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