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末世](94)

　　这天的午夜饭依然是过了冰水的凉拌面。不过见桌上多了一盆淋着辣椒油的白斩鸡当配菜，大家的胃口顿时好了很多。

　　就算是家里开卤肉店的郑明,肉也是不能敞开吃的，最多只能沾沾每周休息两天的儿子的光,在周末多吃两口。

　　“散养的鸡味道就是好。”大家吃得啧啧称叹。

　　因着动物变得越来越凶悍，像是以前多花点儿钱就能买到的散养家禽家畜肉就很难了，不管是官方售粮处还是各大食堂，食材基本上都是养殖场供应。味道也不是不好，单吃其实也很美味，但就是不能对比，尤其是兽管处这样算得上是得天独厚偶尔能吃上散养鸡鸭兔的单位,肉质软绵还是紧实，一入口就能吃出区别来。

　　才在餐桌上说起单位的好，下半夜开会的时候，元松就通知了在他们看来不算太好的消息。

　　“……这应该就是最终规划，不会再有大变动，就算有改动也只可能是细节调整。”元松将复印出来的规划图分发给众人，“咱们这边的植物屏障区会修到柳湖北街地铁站附近的老博物馆。也就是说，咱们单位不在覆盖范围内，若是在白天乘坐地铁上班，大家至少要暴露在无屏障区域至少一千米。总部给出两个选择，一是咱们单位申请地下办

　　公室，规格的话大概是30平米左右，附加条件是放弃这边的一切，动物会放生到城墙外……”

　　元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愤的王向打断了，“这不是卸磨杀驴吗！就因为预估到动物的用处不大了，就想遗弃它们，让它们自生自灭！”

　　其他人也愤慨不已。以往的任务中，动物们虽少有伤亡，但立下的功绩却是实实在在的！若是没有它们，城市改建哪能那么快走上正轨？不说藏匿在暗处的野猫野狗群，就光是横行的蟑螂、蛇鼠就够市民们吃一壶的！

　　而现今呢，隐患消除了，却要舍弃“功臣”，亏那些没良心的家伙做得出！

　　元松任由大家七嘴八舌地发泄，等大家骂够了，他才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咱们单位保持现状不变，但大家需要签署一份免责切结书……”说着，将装订好的免责书分发给大家，“你们可以先看一下。”

　　汤子苓也仔细翻看着。免责书上的条款罗列得非常详细，包括万一有人因为日照综合症死亡，驻军赔偿金额的算法都列出来了，示例甚至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翻动纸张的声音。

　　面对生死，没有人能满不在乎。

　　见大家的神色变得严肃而慎重，元松跟汤子苓对视了一眼，选择耐心等待。

　　许久之后，王向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第一个开了口，“我选择保持现状。”

　　怕大家因为一时激奋而冲动行事，元松将王向递过来的免责书推了回去，“先不急，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咱们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王向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收回了免责书。他孤家寡人一个，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却是有亲人有爱人的，他不能平白给同事施加压力，毕竟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因着这个会，后半夜，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直到下班都没什么人说话。

　　而网络上，却热闹得很。因为国家台播放的短短不到半小时的纪录片，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多数人看到纪录片中唯美的景象，对前景美好的未来充满期待，忍不住在网络上分享自己激动澎湃的心情。当然，网络上从不缺少“找茬”的人，有无脑挑刺的，当然也有慧眼识“缺”的……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植物屏障的话题，热搜几乎被相关话题屠榜。

　　回到家，魏阿姨他们也在讨论。尤其是纠结了很多天的魏阿姨，看完纪录片后没多久就将自己宝贵的一票投到了支持方。

　　“我这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咱家不在植物屏障区规划范围内，院儿里的树不用砍，但巷子里的要砍光。”元松顺势说了自己打探的消息，只是不知道一向跟他不对付的主管领导能高抬贵手，跟今天突然出门的元峰有没有关系。“不过，树不砍的话，以后出什么事都要后果自负了。”

　　话赶话地说到安全问题，元松直言不讳地对魏阿姨跟廖大姐说，“考虑到安全跟舒适度，我的建议是尽早去地下廉租房登记。日后恢复了正常的作息，那里是最适合人生活的地方。”以己度人，就算再舍不得家里，元松自己也不可能放弃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的生活，而选择固守在家中。所以，他真心建议魏阿姨跟廖大姐能好好考虑。尤其是廖大姐，她还有个女儿，已经是准备要读书的年纪了，总要回到人群中去的。

　　显然，魏阿姨跟廖大姐私下里应该谈过。他们知道，再多的不舍，也不能逆着大趋势走。

　　“我问了郑院长，说要是能顺利进入养老院，在那边登记也是可以的。我的信用等级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行的。”魏阿姨早打算好了，“离家里近一些，过来也方便。至于小廖，郑院长说了，以前都是大孩子帮忙照顾小孩子跟老人，如今情况稳定了，大孩子也需要为自己的生计操心，不能再让他们干白工，所以申请了人员调派。只是如今福利部门活多事多工资少，来了几个都是没干两天就跑了，正缺人呢，看小廖勤快能干，说要是她愿意的话可以试试……”

 

第112章

　　有些话饭桌上不好说,汤子苓正暗暗琢磨着怎么找借口去东屋，问元叔叔昨天傍晚的事儿，就听元叔叔喊了两人,说有事儿跟他们说。

　　到了东屋小客厅，刚坐下,元峰就直奔主题,“我大学读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进了网信办，后来调到研究院。咱们国家现在通用的办公系统，我是主要研发人员之一。”

　　通用办公系统可以说是如今制衡军政两系权力纷争的利器，按理说,知道面前的人竟是研发的大佬之一，该惊讶激动的。可无端的，汤子苓又觉得不算太意外,因为就算是刚回家时羸弱的元叔叔，整个人给人的直观感觉,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你们使用了办公系统这么久，应该能看得出,‘审核’是办公系统最重要的核心功能。”

　　汤子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的,发布任务需要审核，接任务也需要审核，甚至是判定任务完成情况，同样需要审核……它几乎贯穿了一个任务从发布到判定结果的全过程，其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系统初期小范围试用的时候，就出现了审核部门频繁超载和失误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上级部门的应对措施是细化审核程序和增加人手,实现规范化。后来系统大范围使用，见差错率维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大家都以为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元峰喝了口温水，继续说，“可是，前段时间，几个势力为了争夺审核部门的管理权大混战，到白热化阶段时相互拆台才发现，他们都以为对方占了上风，可其实，审核部门一直在算法中做出决策，他们所做的一切拉拢、贿赂、威逼利诱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下，连一直平静无波的元松都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有研发人员动手脚？”

　　“现在问题就在这儿。”元峰叹了口气，“大家都以为是我们几个主要研发人员中有人动了手脚，但我能肯定地告诉你们，没有，没发现有隐藏指令，我们也有充足的证据自证。”

　　汤子苓

　　感觉有些不妙。系统在如今如此重要，掌控了“审核”，就几乎意味着掌握了大半的权利。在这样的形势下，却爆出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被牵扯进去的元叔叔若是没有足够的底牌，前景堪忧啊！

　　而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元松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我跟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元峰叹了口气，“之前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很快就会到灯枯油尽的地步，我想着自己在外漂泊半生，不管怎样，临死前总要叶落归根。至于身后的纷争，也会随着我的离去消失。可谁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