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和想太多(5)

　　笔记本之前被烧了一点就被他从火盆里拿了出来，外壳焦了，内页边缘有点黑，纸张发黄，但是字还能看得清。受将笔记本第一页翻开放在桌子上，掀开台板摸出压在下面的照片，又找来胶水重新黏在之前贴照片留下胶水印的地方。
　　二十岁的攻冲着镜头一脸傻笑。
　　受找来笔，在照片旁边的“聪明”一词上反复打叉，然后紧跟着用力写：傻子
　　照片旁边还有很多其他介绍，比如勇敢、认真、努力。
　　下面是些个人资料，惯用什么武器，服役时用过的代码编号，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活像一本迷弟的追星笔记本，写满了偶像的生活习惯和履历成就。
　　这些是他一点点通过仅有的渠道日积月累收集
　　来的。
　　从一开始知道自己有一个超高匹配度的哨兵时，他的心情既期待又好奇。向导的心思又比哨兵来的细腻，受刚来到首都星就听到对方跑掉的消息，还以为是对方嫌弃他是个哑巴。
　　后来才知道攻是家里逼的做了匹配，做完就跑去追逐梦想。
　　可是80%的匹配度谁能拒绝得了，这个数值直白地告诉你，对方就是你命中注定。
　　这还是未结合前的匹配度，结合后只会更高。
　　相当于世界上的另一个你，另一个与你互补又独立存在的人，你们会无条件的为对方敞开心扉和大脑，共用一切，毫无保留。
　　受迫切地想要了解对方。
　　那时候攻刚从军校毕业，学校里还有他留下的很多记录，受转到读过的学校时听着同届谷南峰的学弟学妹们滔滔不绝地告诉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才知道要共度一生的人有多优秀。
　　他大二就刷新了学校里的实战训练记录，他大三就参军执行任务，他入校起就蝉联学院杯冠军。依靠这些只言片语，受一点一滴地记录下来，写在本子上。
　　时间久了，仿佛也参与到了对方的人生之中。但其实并不是完整的，是空洞的。
　　大家都说他机智，没人说他抖机灵；说他勇敢，没人说他冲动，所以见到真人相处之后发现全部都不对。对方既不是成熟稳重，也不是精于谋算，没有无所不能，也没有英雄气概。
　　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哨兵。
　　有好多缺点，也有很多毛病，性格也很糟糕。
　　但是能力超群，保护了自己，还跑过来承认了错误，说想重新认识自己。
　　坐在书桌前的受拿了个新本子，翻开写了起来。
　　……
　　5月20，晴
　　他来独立团了，告诉我他当时并没有认出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的，他道歉了，还说我很优秀
　　可是我还是有些生气的，所以走的时候没有回 答他那个问题
　　本子还好在烧掉之前拿出来，照片也贴上去了，真烧掉了就很可惜
　　（他大晚上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好傻
　　……
　　5月21，晴
　　早上吃饭的时候，他路过我的桌子偷偷给了我一个猕猴桃
　　上午他参加了团里的训练赛，拿了第二，奖品是中午多吃一个鸡腿
　　午休之后的自由时间，我看到他和团里的人去了战略模拟室，我想去看，但是下午要写这次去前线的任务报告
　　晚饭的时候没看到他，可能还在模拟室（猕猴桃是红心的，福福很喜欢吃
　　……
　　5月22，晴
　　他今天给我一个苹果，苹果有点酸，福福没吃，我吃了
　　今天一天我都在跟徐长官汇报，晚上去食堂的时候没有饭了
　　他在宿舍楼底下等我，听说我没有吃饭，给我打包了食堂的包子
　　他问我今天累不累，我说不累
　　他走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明天问问哨兵组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5月23，晴
　　今天周三是固定的哨兵实战训练日，天没亮他们就会离开基地
　　傍晚他们回来了，每个人都很累，他的美洲狮情况看起来有点糟糕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要我给他疏导，我让安娜女士去帮他了
　　晚上的时候他来宿舍楼下，福福看到了他，福福飞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根香蕉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我下次可以预约你做疏导吗”，我同意了
　　（他的字好丑，不好看
　　……
　　5月24，阴
　　今天好闷，福福心情不好，早上飞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今天在帮约翰疏导的时候，约翰问我和谷南峰是不是认识
　　我不知道怎么说
　　晚上福福回来了，它吃太多了，肚子涨的好吓人，我读取了福福的记忆，是他喂了一个西瓜
　　明天周五哨响联合作战，见到他我要跟他说不能这么喂福福
　　（好紧张，他会选我做搭档吗
　　……
　　5月25，晴他太厉害了！
　　他竟然刷新了模拟室咕咕星球作战环境的记录！
　　S级！
　　评定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
　　我也是！我和他的名字一起被记录在榜单上！我拍照留念了，周六就出去打印
　　他一来就选我做他的搭档，他还说上次和我搭档感觉很好！他从模拟室出来时对我说谢谢，还说我很厉害，多亏有我才能刷新记录
　　开心
　　可是他更厉害一点
　　预判太准了，我的精神触手刚好能跟上他的节 奏，但是不能帮他做预判
　　（红笔下划线）战略布局上我还是弱了一些，我要在这方面加强训练（红笔下划线）
　　今天的水果是砂糖橙，好甜，我和福福各吃了一个
　　他说话不像以前那么没礼貌，只是也没有以前话那么多了
　　今天模拟战斗的时候，他特别帅（他穿独立团作战服很好看另外：虽然他跟我想的不一样但是我还是想当他的专属向导


第5章
　　受这边已经重新恢复小迷弟状态，而攻还一头雾水。
　　受对他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但是攻又不敢贸然去问，毕竟之前给受留的印象太差了，就想着再做点什么事赚赚好感度，天天花式送水果，送完又是想约不敢约。
　　毫无当初耍流氓的样子。
　　攻这天路过影像室，眼睁睁看到受迈着轻快又急促的步伐下楼，在见到自己时突然收敛起来，表情也没刚才愉悦。
　　攻瞬间就怂了，想：完了这人还不待见自己。
　　他根本不知道受端的一副仪态优雅，努力保持迷弟见到偶像装镇定的样子。
　　美洲狮歪着脑袋看了看受，拿脑袋蹭受的手。
　　受刚抬起手，攻就连忙把还要去扑受身上的美洲狮拽回来。
　　两人一狮的傻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攻先开口：早上好，你是去楼上办事吗？受点头，下意识把手里装照片的信封捏紧了。
　　攻看对方微表情和动作，以为对方不愿意见到自己，便说：你先忙，我先走了。
　　这边受酝酿情绪刚结束准备问攻今天有什么安排，人都走了。
　　中午吃饭，攻顺路经过受桌子塞给他两个桃子，水蜜桃皮薄水多，光闻味道就口舌生津。
　　攻看受欲言又止的，问：不吃桃子？
　　受连忙摆手，准备打手语。
　　攻说：用唇语吧，我能看懂受：要一起吃饭么？
　　攻回头看了眼早上跟自己一起训练的哨兵们。攻其实是怕那些人哨兵看他们俩在一块吃饭起哄。也是他想太多了，他天天给人送水果的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们俩之间的事。
　　这行为基本已经昭告天下他在泡独立团的乔中尉了。
　　受又说：你跟他们讲好就算了，我吃完了。攻：哦，那再见。
　　攻回去跟哨兵们坐一块吃饭的时候，半天还是没憋住，问了其中一个哨兵：刚刚乔中尉喊我吃饭……
　　哨兵：yooooooo去啊。
　　攻：不是，他都吃完了，他喊我吃饭是干什么？
　　哨兵：……你真是凭本事单身哦。
　　被骂凭本事的单身攻像是摸到一点点门路。晚上饭点，攻早早打好了饭端着盘子不吃，就等受来了第一时间跑过去坐受对面。
　　攻：一起？
　　见受表情挺开心的，攻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吃饭吃的贼安静，只能听到餐具和餐盘的摩擦声。
　　吃完饭，攻对着空盘子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水蜜桃好吃吗？
　　受：好吃的。
　　攻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对受总是存着一份怯场，他倒是想找受聊天，可他还记得自己说话忍不住就嘴欠的毛病，挑挑拣拣一时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不会触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正常说话了。
　　攻就只好问：你最喜欢什么水果？
　　受：都喜欢的，只要不酸，酸的福福不爱吃。攻：好好好。
　　然后又安静。
　　攻又问：晩上吃完饭，你还去训练楼吗？
　　受：不去了，你要去？
　　攻：我就问问。
　　受见攻一副急着想走的表情，没再说了。
　　其实攻是紧张盯着光亮亮的餐盘，受一步说话他只好干巴巴地问：你吃饱了吗？
　　受收拾餐盘：嗯，回去吧。
　　攻晚上回宿舍，冲过澡靠在床上，手里那本战机模型涂装识别看了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他敲了敲床板，问上铺的哨兵兄弟：你能帮我分析分析吗？
　　哨兵：机型涂装？
　　攻：不是，我想说……算了……哎……
　　一副愁死我的表情。
　　哨兵看不下去了：你要说什么直接说啊，墨迹个屁啊
　　这句话点醒了攻，他把书一扔，套了件长袖就出门，走的时候又折回来把桌上的芒果揣兜里。
　　他跑到受宿舍楼下，吹了两声口哨，比之前在前线胖了一圈的蝙蝠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攻走的时候没写纸条，把芒果塞给蝙蝠说：行行好，吃了这个大芒果你帮我把司瑜喊下来，我有话跟他说，明天给你带个草莓。
　　蝙蝠爪子抓着攻的小指在空中晃悠了两下，表示拉钩同意后才不紧不慢地飞了回去。
　　攻等了一会，受就下来了。
　　攻紧张地说话颠三倒四：那个模拟室明天的名额是我在用，你来嘛？
　　受：好呀。
　　攻：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受：嗯。
　　两人又是大眼瞪小眼。
　　受：你还有要说的吗？
　　攻：哦。没事了，我说完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受：……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攻：啊？呃。嗯，就这个。
　　攻见受表情既不是开心又不是失望，总归是有点怪怪地说不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搁以前他肯定要调侃说什么你不回去是等着我亲你昵之类的。
　　可是现在哪里敢。
　　他就傻站着，旁边的美洲狮都看不下去了，顶了一下攻的大腿。
　　攻这才如梦初醒地补了一句：晚安，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