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72)

　　霍汐进化后倍增的嗅觉在霍英身上只能闻到淡淡的，他更是全闻不着。

　　清新的，幽香的海昙花没有了。

　　忧郁的，俊气的霍英也没有了。

　　那老是病歪歪躺在床上的贵少爷，两手拴着扣在墙，黑发凌乱如草，尖削的下巴和凸出的肩胛骨上赫然可见的红痕，无一不控诉着这具身体遭受过多么残忍的对待。

　　他是被钉在墙上的，像被钉在书页里一只美丽的蝴蝶。

　　缇萦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他的心现在又为霍英泛滥。

　　母性跳过刚性绽放，一瞬间把他从老虎变回了小兔子。

　　“霍英，我的霍英。”缇萦痛苦地喃喃。

　　霍英听不见，缇萦将兜里戚茗为他准备的醒神喷雾拿出在霍英鼻下喷了喷，男人这才有了动作，轻轻摇头，像是要甩落上面的灰尘，看到缇萦还吓了一跳，一向自得的他也结巴起，“你，你怎么在这？你也被抓了？”

　　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缇萦穿的十分规整，状态也非常好，几天没见，他似乎变得更漂亮了，漂亮中还带着几分英气，霍英感叹缇萦身上悄然发生的改变，看着洗磨的越发精致的小o，就像看着一支刀身华丽的匕首，刀刃也锋利了。

　　这种锋利是能杀人的，淡泊的鼠尾草眼角眉梢的媚，会一丝不露地转化成另一种致命的勾引，没有人可以拒绝这刚柔并济的勾引，霍英为新的缇萦震撼，不过震撼之余，也不免浮出感伤，他竟有点怀念过去那野心昭昭的小草。

　　欲望从来都写在脸上，是个天生的找麻烦怪，惹祸精，是让人又疼爱又痛恨的，痛恨后欲罢不能。

　　他喜欢那样的小草，那样的草儿他还有信心去驾驭，现在的草儿，他驾驭不了。

　　升级的又何止一个信息素？现在的缇萦眼中充满了故事，最不能降伏的omega就是这一种，丰富的经历，让他不再轻易交付真心，看淡了人世间的套路，再活色生香也会慢慢变得沉朽。就像，刚入行还是可爱的小婊/子，入行久了，自然而然就成了鸡头。

　　“我一直担心你会出事，看来是我想多了。”霍英道：“其实早在霍汐卡着三阶段未进化完前，我就有预感舰上要变天，你告诉我民间的暗杀队，更证实了我的说法，那时我便布局从这里脱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你们在抓霍汐吧？我就知道，归洋计划是变味了，反应迟钝了，察觉到它变了，终究是晚了。”

　　缇萦：“我知道你的初衷是为了救霍汐，后来虽然觉得它冒进，但毕竟你在二层，再冒进的计划也不会伤到你，你也想吃这颗由你亲手栽种的号称末日唯一希望的成果，你没算错，如果主导者不是霍尔，你的目的已经都实现了，可莱恩的背后偏偏是霍尔，你被骗了，你和霍汐都被骗了。”

　　“哦，是他，是他就不奇怪了。”

　　霍英深深地叹了一声，“他倒也不是没露出过破绽，联合理事会再没真人出席，特意颁发了能直接扼住我咽喉的药物监管条例，还有霍汐的预知梦，一次比一次频繁的抽血……你之前跟我说有高层指派的流氓杀手组织暗影，那次就该给我敲响警钟，我却全无防备，寄希望于突然归来的威尔森能为霍家转移些视线。最可笑的，自以为是释放了信息素去救你，我早该发现，被捉进瓮中的是我不是你，但我应该感激当时没动脑子就站出来，这样我就不再亏欠你，你说对不对，缇萦。”

　　“你别这么说，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救我，我始终记在心。”

　　缇萦支吾着，杏眼左右顾盼着寻找监控器，霍尔的指挥舱架满了能监控线路的监控台，因为这些镜头，缇萦不得不说些没用的假话废话。

　　他今天来见霍英，也没打算第一面就跟他说，他、霍汐还有戚茗的计划。

　　距离剁指的实施还有两天，两天，足以让他找到空子和霍英通气。

　　他没准备今天说的。

　　可霍英惨淡的笑，颓唐失意的样子深深刺痛了缇萦，激得他想立刻告诉他，他没有背叛，没有忘情，他是个渣o，他喜新，可他也不忘旧！

 

第114章 好听的话

　　但是他说不出来。

　　其实，就这样一览无余的墙壁，显然是装不到什么监控的。

　　那些跟霍尔厮混的日子，他也数次趁霍尔睡着偷偷打开显屏，并没有霍英的画面。

　　也许是霍尔在防着他，也许，就是没有在关霍英的密室里安监控。

　　监视器，电线，在舰上就不是稀有物？科学家、工程师还有技工不眠不休地工作，是为了把防御布在外面，不是布在家里，细窄的密室连风都透不进，会有电路延伸到哪去？

　　他该收起防备，安慰安慰霍英，霍英，他的小昙花，这么脆弱的小alpha，值得每一个omega保护。

　　尤其是他这样，可以在omega面前充当alpha，又能在alpha面前充当omega。

　　我的霍英，我的初恋，我的不全部的爱情。

　　缇萦这么想着，终于不再拘谨。

　　他蹲下来，贴近霍英的脸，轻轻吻他，不光是清幽的好味道没了，此时此刻，霍英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

　　缇萦被这血腥味冲的胃部不适，却也是因这股血腥味，他对霍英的爱怜到达了顶点，“我没有一时一刻是忘了你，你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

　　为了你我和一个omega上床了。

　　“想尽办法地来见你，哪怕是哄我，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你忘了你是为谁才关进来的。”

　　虽然无耻，但确实没有比霍英亲口说喜欢更让他快活的事。

　　“这罪遭不了多久，你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等我拓到钥匙，就告诉霍汐，我没办法救你，霍汐有的，他可是很厉害的人鱼。

　　“你就自己跑吧，和霍汐一块，能跑多远跑多远。”

　　小o的亲近给了霍英些许安慰，他难以拒绝更加漂亮的缇萦，可他真的很累。

　　谁能想到，几周前他呆在主区还信心满满地为自己打气，自己的牺牲是为了换取更光明的未来。

　　霍汐无所不能，归洋计划唯一的成功者，比极品还要极品的alpha，已经觉醒了那么多常人不敢想的异能，既然海兽无法消灭，同霍汐一块，开辟属于他们时代的新领地，也是无愧于霍家的壮举。

　　有一天，他死了，见了霍家的人，他总能无愧于心地说，即使在这样艰难的时代，我依然让霍家延续了下去，让它立于世界之巅！是我一手打造了感染鱼瘟本该在消极中沉沦的弟弟，你们都应该来看看我的杰作，以前你们觉得霍汐是更优秀的，但这么优秀的霍汐却离不了我，是我，用自己喂养了优秀的霍汐。

　　这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为优秀的霍汐而活，某些时候，是一种壮烈，某些时候，为人兄长的感动与牺牲，某些时候，又是沉重的枷锁——枷锁的实质并不能轻易感觉，只在最抑郁的瞬间敲门，断腿后他还记得，一次，是霍汐向他讨要缇萦；一次，就是现在。

　　一连七天，霍汐都没能找到他。

　　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异能通通失了效，他赌错了运。

　　霍汐救不出他，救出他也是个残破的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的他。

　　那又有什么意义？

　　霍英忍不住抱怨。

　　抱怨自己生在霍家，没接任家主，就要永远做家主的影，抱怨自己的同胞弟弟，这几乎成了烙在他心上的难言之隐。

　　有时被折磨狠了，他也想索性就把霍汐唤出来算了。

　　我为你憋屈了那么多回，你就不能为了救我，成全我，牺牲一回吗？

　　类似这样的念头，老是在霍英脑袋里盘旋，鞭子抽在他身上越多，越狠，他恶劣卑劣的想法就如同荞麦，越是疯长，可稍微疼痛减轻点，刑罚慢下来，他又回归到了为弟弟牺牲的旧途里，退让，成全家族利益，成为了他融入血液的本能。

　　“你快跟霍汐走吧，或者你有了新伴，告诉霍汐，让他自己走。”

　　霍英惨笑道：“我实在是走不动，我棋招出错，输给霍尔，我就要受这些，我也活够了，这样的世道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我能靠霍汐养么，心智上他就是个小孩，我能变成鱼吗？说不准是条断尾的鱼，就像我是人断了腿，是鱼也没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