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彦昭剧烈地奔跑,伴随粗重的喘息声。
医院值班的安保反应迟钝,到了这会才终于举着强光手电出现在回廊上,那个中年男人用粗壮的给自己壮胆:“这么晚了是什么人还在这里,病房区不允许大声喧哗!”
彦昭被突如其来地强光照得眼睛生疼,他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再次扭过头的时候,发现刚才站在庭院里的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才有人在……”
“有什么人!你个满口是谎话的学生,赶紧回你该在的地方去,市里头现在实行很严格的宵禁,我可不希望你出点什么事情给我的工作添乱。”他用手电在彦昭的脸上晃了晃。
彦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涌起一种希望能够一巴掌将那该死的手电筒甩在地上的冲动,那种热血上头的感觉,让他的大脑神经元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断连,仿佛是异己手综合症一样,那双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抬起……
就在快要碰到那手电筒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一阵响声,那名安保大叔顺势将手电筒转向侧面,彦昭的手落空了。
安保没有注意到彦昭的异样,嘟嘟囔囔地向回走去:“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晚上不睡觉在这里乱晃吗?”他这样低声抱怨着,像回廊后面走去,不忘记教训彦昭,“你这小子快点回去,不要惹麻烦。”
彦昭没有回去,因为他再次看到了白天曾经见过的罗文,那位司家的……走狗。
请允许彦昭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偶尔也有不爽的时候,他真的对这位道貌岸然的海外执行总裁没有什么好感。
罗文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侧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而身后还跟着几个浑身裹在西装里的壮汉,那样子与其说是来探病,倒不如说是来押镖的。
彦昭能够看到罗文的目光扫过自己,不过,他并没有要跟彦昭搭话的意思,而是转身进入了司麒所在的病房。
谈话声从病房中传来,不甚清晰。
很快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来到彦昭面前,简单交代情况,好吧,与其说是交代情况,更不如说是在“通知”彦昭。
“夫人让你们现在回国。”
“现在!?”彦昭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大块头,仿佛他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可是白天的时候罗文先生还说司先生和夫人因为别的事情要忙没办法过来探望,让司麒安心养病……”
“现在就走。”那黑衣人没有听完彦昭的话,直接开口打断他,“这不是在和你打商量。”
“但是,我和司麒在学校……”
“没有那么多废话。”
也许是这些做“武行”的都没什么耐心,又或者是彦昭在他们的眼里并不配得到什么尊重,那人很快就伸手拽在彦昭的胳膊上,连推带搡将彦昭送出了医院,扔进一辆黑色的轿车后座。
彦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就像是野兽闻到了天敌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
正如同洞穴之喻中,一旦枷锁被打开,囚徒发现了第一个虚假的影子,很快他就能找出更多虚假的影像。彦昭在推开真相的大门之后,许多看似平常的事情就变得不再平常,比如此时此刻,虽然司家长辈的举动可以被理解为是对儿子的担忧,但仔细思考会发现其中有关键逻辑难以自洽——假如他们是真的担心司麒,那么至少应该等司麒的伤恢复得差不多再走。
而不是在一个深夜,兴师动众,将一个在异国受伤康复中的儿子带上飞机,除此之外,站在轿车附近的黑衣人似乎对车内的彦昭也很是谨慎,他的目光犹如具有实质,落在彦昭上像一道枷锁。
难道这次不仅是为了司麒,还是为了我?
彦昭紧皱着眉头,大脑飞速运转,可是,为什么是为了他……
“先生,我找不到妈妈了。”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忽然有一道小女孩的哭腔在黑夜中响起,诡异得像一个阴谋。
彦昭抬起头去,很快就对上了艾琳娜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下意识想要出声,却见艾琳娜冲他眨了眨眼睛。
彦昭很快闭上了嘴巴,他不知道艾琳娜的身份,但是,由于她常年出现在劳伦廷身边,彦昭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那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女孩,至少,她不会是真的为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母亲”而哭泣的。
那个黑衣人被穿着洋裙的白人小女孩拽住了衣角,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他尽量放低声音:“请你离开这里,小姑娘。”
“但是……但是我找不到我妈妈了,先生,这里很黑。”
现在彦昭可以确定艾琳娜完完全全是在演戏,因为他的视力在黑夜中好得出奇,几乎不花费任何力气就能看清她的脸——她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弯起嘴角,像是仗着人类在黑夜中视力的低下而为所欲为。
彦昭不知道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保持安静。
“先生,你们是不是有要事要做?”
“是的,所以你最好离这里远一点。”
“可是,我想你们至少能帮我报个警,先生,我妈妈说这些晚上不安全,我也很害怕,我……”她再次放声大哭起来,“你们要去哪呢,如果是回市中心的方向,能不能带上我。”
“不行,我们要去机场。”
黑衣保镖似乎被她烦得无可奈何,在回头看了一眼彦昭所在的黑色轿车,确认车门是锁上的之后,很快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旁边打起了电话,彦昭猜测他可能是在报警,又或者是请同伴出来处理这里的“问题女孩”。
艾琳娜在那个人背过身去的时刻,放下了假装抹眼泪的手,她对着彦昭歪了歪头,笑起来。
“放心吧,亲爱的。”
彦昭不知道自己读的唇语是不是正确的,总而言之,一想到这个小女孩可能年龄比自己还大,甚至可能比劳伦廷还大(这不是真的),他就觉得一阵头痛,仿佛是精神分裂了一般,完全不知道应该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彦昭这样想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开始接受这样超脱科学的世界观,连带着在看到艾琳娜的时候,原本要被送上飞机的焦虑都减轻了几分。
上面的人也许是替司麒办完了手续,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医院的正门走出。
在司麒上车之后,前前后后一共三辆黑色轿车从医院门口启动,在转过街口的时候,彦昭好像在拐角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不过,还没等他看清,汽车就已经提速离开了这里。
“这些应该是吸血鬼人类交流协会(VHCA)的人。”
艾琳娜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布偶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劳伦廷的旁边,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刚才哭出来的可怜模样,相反,她的嘴角上翘,带着邀功一样的笑容:“你应该谢谢我,劳伦廷,要不是我们早到一步,也许你就要去太平洋另一头找你的小男孩了。”
“这是你应该做的。”劳伦廷毫不客气地回复,他迈开长腿,走到街道后方停着的汽车后座上。
艾琳娜追了上去:“你为什么放他走?明明知道他在外面不会比在城堡里更安全了。”
“因为他不相信自己是个吸血鬼。”
轿车亮起红色的尾灯,发动机启动,平稳地行驶起来。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早就能自己猜到了,可是他在回避真相。”劳伦廷转动着手指上那颗蓝宝石戒指,望向窗外。
艾琳娜低着头打理着自己布偶娃娃的头发,感叹道:“看来,在人类社会里长大也会影响到一个新生的胆量,嘿,吉尔伯特,下回你应该把这点写进报告里。”她毫不留情踹了踹前面驾驶座的椅子。
劳伦廷回过头去,瞟了艾琳娜一眼,艾琳娜讪讪收回自己的脚。
“他需要经历更多的东西才能想明白,人类这种生物是会将‘排除异己’刻进骨子里的,只有他清楚知道自己是谁,才能选择正确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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