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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反派BOSS(11)

作者:幕琅 时间:2017-12-04 19:35:38 标签:强强 系统 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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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定(四)

  闻景是在中定府郊外西首山上寻到陆修泽的。
  此时,正是三月方过,西首山上满山桃花正艳,一群中定府中的书生呼朋唤友,来到了西首山上名为静水的溪畔,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将原本鲜有人迹的西首山,染上了属于人的气息。
  而闻景,就是在静水溪畔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找到了默然静立的陆修泽。
  闻景来到陆修泽的身旁,默不作声地陪着陆修泽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些游戏的书生们尽兴,准备离去时,见陆修泽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忍不住问道:“师兄在看什么?”
  陆修泽不答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闻景顺着陆修泽的目光瞧去,只见岸上落英缤纷,水中游鱼来往,林间鸟声啾啾,而在岸边,人影交织,书生们结伴同行,笑语宴宴。
  闻景稍稍犹豫,道:“是……生机?”
  陆修泽笑了笑,沉默了下去。闻景心中忐忑,但在这古怪的气氛下又不敢开口多言,于是也耐着性子,陪着陆修泽站了下去。
  时间流逝,日影西斜。
  不知过了多久,陆修泽冷不丁道:“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闻景回过神来,再次望去,却见景色依旧,除了那群书生已结伴离开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闻景哑然,纵使他的悟性曾被择日宗上下百般夸赞,但此刻的他依然不明白陆修泽语中有何深意。
  大师兄究竟在问他什么?
  大师兄又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闻景竟想不到答案。
  陆修泽曼声道:“蜉蝣从生到死的时间,不过是人的一日。而人的一生,不过是仙人一个打盹的时间。我们看蜉蝣碌碌的一生,觉得它们可怜而可笑,殊不知仙人看我们也是如此。”
  闻景心中越发困惑,但却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细细聆听。
  陆修泽继续道:“蜉蝣一日生死,草一岁枯荣,人百年轮回。世上有很多的事,我们不必理解,也不会去理解。这样不同的理解,造就了‘对’和‘错’。然而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对错,只有所站立场的不同,和眼中世界的不同。”
  闻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好安抚心中的不安。但不等闻景开口,陆修泽又道:“师弟,我问你,如果有人杀了你最亲近、最珍重、甚至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你会怎么样?”
  闻景脸上常在的酒窝消失了,他想了想,抿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直报怨?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修泽笑了笑,眉眼温柔如画,细碎的桃花瓣从枝头落下,又在半途被无形的气劲弹开。
  闻景看得心中一跳,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但思来想去,闻景又觉得自己的话语并没有过错。
  陆修泽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最珍重的那人,死后躯体被拿去吞噬,骨头被人炖煮啃噬,最后只剩一堆残破的碎骨……你又待如何?”
  闻景望着陆修泽,愕然睁大眼,气血上涌,心脏狂跳,脸色却惨白一片,脑子里一片混乱。
  “师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吧?”陆修泽温柔道,“那我再换一个问题好了,若师弟你好不容易将你珍重之人的碎骨和灰烬收齐下葬,此时却有一人将那墓穴捣毁,把那碎骨和灰烬都震做粉末,扬入风中,叫你于那人生死不见,你又当如何?”
  陆修泽的声音极尽温柔,语义却尖锐如刀。
  闻景瞪着陆修泽,半晌没有说话,就在陆修泽以为他不会在说话了的时候,闻景却蓦然扑了上来,抱住陆修泽。
  陌生的温度撞入怀中,突如其来,陆修泽身形微僵,但还没等他伸手推开,便感到一片水气晕湿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师兄……对不起……”
  闻景用力抱着陆修泽,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哽咽着在陆修泽耳边一遍遍重复,细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触之即痛。
  但话语中流露的这些痛楚,却不及闻景心中万一。
  闻景何等聪明,他深知陆修泽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也知道陆修泽从不做多余的事。
  既然如此,陆修泽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这自然是因为……
  因为……
  只要稍稍想想,闻景就觉得心痛如绞,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该哭的,但却依然忍不住在陆修泽面前哭得难看。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大师兄这么好,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呢?
  陆修泽怔住了。
  陆修泽感到心中那莫名的情绪又一次涌了出来,比往常来得更快更满。他像是明白了闻景为什么会哭,但又像是没有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只有一声叹笑传出:“师弟……你哭什么呢?”
  闻景埋在陆修泽颈间的脑袋摇了摇,哽咽了一会儿,好半晌后,声音才闷闷地响起,道:“我可以哭得很大声的。”
  “所以师兄可以哭一下的,我不会听到的。”
  陆修泽呆住了。
  他闭上眼,风从他身后吹来。
  他睁开眼,花瓣从树枝上轻轻摇下,飘落在汩汩的溪涧;光影昏黄西斜,路过他的眼中。
  陆修泽听到风的声音,看到了水的流动,捉到了时间的踪迹。然而他罕见地什么也没有想,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做空白,也任由自己伸手抱住了怀里的温度。
  “真傻。”最后,陆修泽这样说着,“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闻景摇头,没有说话。
  陆修泽轻笑道:“难道师弟以为我是在说我自己吗?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师弟怎么竟当真了?”
  闻景直觉没有相信,只一个劲儿地摇头,毛茸茸的脑袋在陆修泽肩膀处蹭来蹭去,就是没有抬起来。
  “师弟是不相信我吗?”陆修泽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下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闻景的发旋,这才笑道,“你看师兄何时说过谎?这么多年来,你可见过师兄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又可曾见过师兄为何人扫过墓?师兄最亲近最珍重的人明明就是师弟你啊!”
  远处爬上山想要寻闻景陆修泽二人的叶灵书:???!!!
  叶灵书觉得自己眼睛莫名有点疼,耳朵也莫名地疼,于是也不上前同二人打个招呼,掉头又下山了。
  陆修泽懒得理会,背对来路的闻景则是全然没有瞧见。
  闻景没有注意到陆修泽最后一句话,只将陆修泽的解释捋过一遍,越想越觉得陆修泽是对的,越想越觉得为了臆想故事而哭得一塌糊涂的自己着实丢脸,于是不由得僵在陆修泽的怀里,半晌后才抬起头来,用力擦了脸上的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修泽看着闻景那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被擦红的脸,坏心道:“阿景哭完了?”
  闻景脸越发红了,愤愤道:“大师兄你太过分了!我刚刚真的很伤心啊!”
  闻景所言皆为真心,难过也没有半点作假,陆修泽心中微涩,一时间竟忍不住表露在了脸上。为了不叫闻景看出端倪,陆修泽主动伸出手来,抱住闻景,按住他的头,不叫闻景看到自己的脸色,轻声道:“这次是师兄的不好。”他不该用这样的话来试探闻景的,更不该叫闻景看出端倪。
  他虽然很想知道闻景在这样的境况下究竟会如何做,也对闻景的决定很有兴趣,然而若让闻景太过靠近他的过往,却不太好了。
  那些往事,都是他的事,也早该被他结束。既然所有的恩怨都即将归于尘土,那又何必叫闻景知道,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可不太好看,能免则免吧。
  这样想着,陆修泽脸上却浮出了微微的笑来。
  闻景闷闷道:“我很担心师兄。”
  陆修泽道:“我知道。”
  闻景道:“刚刚你一下子从酒楼里走了,我……有点不安。”
  陆修泽顿了顿:“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后,闻景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挣开了陆修泽的手,讪讪道:“大师兄,我们下山吧?”
  两人并肩下山,在半山腰遇上了一脸冷酷的叶灵书。
  很快就抛开了山上那意外造成的小羞涩的闻景,诧异看着这样的叶灵书,道:“表哥,你脸抽筋了?”
  叶灵书几乎想要把自己手里的扇子砸闻景脸上,但看看一边的陆修泽,再想想上山那闪瞎人眼的一幕,到底觉得有事比砸闻景的脸更重要,于是把闻景拉到一旁,头挨头地打起了手势。
  “你跟陆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表哥你傻吗?就是师兄和师弟的关系!当然,我跟大师兄关系特别好!”
  “呵呵,还真是特·别·好!我隐云宗师兄弟那么多,就没见过有哪个师兄弟是你们这样子的!”
  “那大概是我大师兄特别好吧。我跟你说,我大师兄他特别厉害!性格也特别好!会的东西特别多!我特别——”
  “闭嘴吧你!”
  这场手势的对话,最终以叶灵书一扇子砸闻景脸上作为结束。
  叶灵书心中愤愤,觉得这对“师兄弟”简直腻歪得前所未见,让他简直再没办法正直地看待“师兄弟”这个词,然而闻景的态度又太过坦荡,夸起陆修泽来不遗余力,一点都不害臊,倒不太像是陷入情爱中的人。
  所以这两人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叶灵书觉得自己为表弟操碎了心。
  而另一头,陆修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天。
  注意到了陆修泽的动作,闻景也停了下来,扭头看他,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陆修泽道:“阿景,你先回去罢。”
  闻景道:“那师兄你呢?”
  陆修泽微微笑着,道:“方才师兄突然顿悟,心中略有所得,正想要找个僻静之所好理清思绪——快则一日,慢则三天,师兄定会再去寻你的,阿景不必挂念。”
  闻景心中诧异,不过顿悟一事本就难以言喻,也来得毫无征兆,于是闻景理解点头,道:“那师弟就在中定府等着师兄。”
  陆修泽微微一笑,再礼貌地向叶灵书点头后,化作清风遁走。
  叶灵书稍等片刻,见陆修泽没有再回转的打算,便小声嘟哝道:“陆兄可真是……在山上抱一下都能顿悟?我简直也想找个人抱一下了。”
  “表哥,我觉得你脑子里总是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闻景开口打击叶灵书,但说完之后,闻景突然一怔,熟悉的不安再次从心中升起,不由得抬头望天。
  ——天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灵书:又被喂了狗粮,好气哦一点都不想微笑。
    
中定(五)

  月上中天。
  此时此刻,即便是在取消了宵禁的中定府中,夜市的摊贩也开始收拢货物,准备归家了,然而与此同时,中定府中的某些街道却是灯火摇曳,将那片天空几乎映成白昼——对这些人来说,现在才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开始。
  闻景和叶灵书少年心性,在同陆修泽告别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跟爹娘报平安,而是被中定府的夜市吸引,目不暇接,很是玩闹了一番。而等到两人玩够了后,这才发现已经是三更时分,这个时候还醒着的人,除了青楼的嫖客和赌场的赌鬼外,恐怕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玩疯了的两人一瞧,顿时愁眉苦脸,相互推卸起了责任。
  “都是表哥你!我半个时辰前就说该回家了,你却偏要拉着我去玩投壶,亏了你还是修士呢,跟凡人玩这个也不害臊!”
  “说得好像那个把摊主赢得快要哭的人是我一样,我只是说说,你可是直接上手了,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不害臊!”
  “肯定是表哥你!”
  “闭嘴!找揍吗!”
  “嘁,你又打不过我。”
  “倒是来试试啊!!”
  “好了好了!停!”闻景后退一步,举手表示要停下这个毫无意义的争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去哪儿?”
  原本闻景和叶灵书是打算回家的,然而两人一个没把持住,竟在夜市里疯玩到了三更时分。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家,不但会打扰到自家亲人的休息,还会落一顿唠叨——光是想想自家亲娘的揪耳神功,两人就觉得人头皮发麻,于是十分默契地略过了这个选择。
  那么,投宿?可是这个时间,正经的店家也早就关门了,他们还能去哪儿?
  难道真的要在街上游荡一晚么?
  叶灵书的目光飘向了某片街道,闻景一愣,瞬间明白了叶灵书的意思,不由得嘴角一抽,道:“表哥,你好歹有点修士的样子吧!”
  叶灵书不以为然地把玩着手中折扇,道:“夜宿青楼在前朝可是风流雅事,而且我又没说要去青楼!”
  “我刚刚可没有指责你要去青楼,表哥,这是你自己说的。”
  叶灵书恼羞成怒,道:“你真以为我会去青楼吗?你难道觉得青楼的女子会有我好看吗?!”
  这个理由十分有说服力,闻景瞬间就相信了。
  闻景:“好的表哥,你去青楼炫耀你的美貌吧,我先回家了。”
  “喂!!你这个混账家伙,有这么跟表哥说话的吗?!”叶灵书看着转身就走的闻景,道,“欸?等等,你还真回家啊?”
  “只是回去看看。”闻景背对着叶灵书,摆了摆手,“不会暴露你的,放心吧。”
  这两人不愧是表兄弟,对对方的套路十分熟悉。
  于是叶灵书放下心来,两人就此告别,约好明天要一起扮成好孩子一起回家,绝不能相互出卖——谁出卖对方谁就是小狗!
  叶灵书兴冲冲地奔向了赌馆,闻景则是走向了兴安坊南街闻府。
  中定府乃豫国都城,自然是占地极广。其中五分之一,被用来建造天子居所长宁宫,又五分之一建造了达官贵人的居所兴安坊,剩下的才是其他街市和行宫。
  闻府能在这样地理位置重要的兴安坊中落户,地位想想就知道必然不低,而事实上,闻景的祖父在四年前就被命为丞相,官拜一品;大伯父为翰林学士,虽然只有三品,手上也并无实权,但却清贵非常;二姑姑嫁与镇国将军叶飞云为妻,为一品夫人;父亲则是正五品中书舍人,兼管中书省事务,简在帝心。而大伯母和闻景母亲的娘家也很不简单,是以闻家在豫国中势力极大,有文有武,连天家都十分倚重,不敢轻易翻脸。
  有着这样厉害的背景,闻府本可以在兴安坊内买下极大的一块地来建造府邸也不会逾制,但闻景的祖父偏偏没有这样做,由此可见闻家也不是什么得意便猖狂的人家。
  来到兴安坊后,巡逻的卫队瞬间多了起来,但这对于闻景来说自然不是问题,于是他翻上屋顶,踩着瓦楞,仗着自己相当于人间顶级武师的修为,就这样当着这群巡逻卫队的面,大剌剌地跑向了自己记忆中的闻府所在,连影子都没给这群人留下。
  没过一会儿,闻景就来到了闻府前。
  直到再一次站在这熟悉的地方时,闻景心中才涌出了怯缩,一时间竟然不敢踏入府中。
  “没事!”闻景看着与十年前几乎无二的闻府大门,在心中给自己鼓气,“今晚只是看看而已……不会惊动爹娘他们的……只是看看而已。”
  明天才会正式拜见爹娘,所以紧张还是留给明天的自己吧!
  这样想过后,闻景瞬时就轻松下来。
  因闻景到底不敢在正门处直接翻墙,于是他来到闻府西门,手脚利落地爬墙进去,落地直奔闻府三房,也就是闻景爹娘所在的院子。
  从西门往闻府三房去,必定会经过闻景祖父所在的正院,于是路经正院的闻景愕然发现,正院书房的灯竟然还点着。
  难道是婢仆忘了熄灯?
  这是绝不可能的。
  那么……祖父深夜还留在书房是做什么呢?
  闻景好奇靠近,藏在书房的假山外偷听。
  只听书房内,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的声音道:“……淮建王此次擅离封地,官家的态度也很是模糊……我怕来者不善啊。”
  闻景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大伯父的声音。
  而后,闻景便听到自己父亲叹道:“官家到底跟淮建王是亲兄弟,便是淮建王再如何不靠谱,官家也很难真的降罪于淮建王。”
  闻景大伯父闻逸慈闻言,冷道:“官家便是心慈手软,他明知淮建王烂泥扶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还是一个劲地纵着他胡闹。我们豫国东有楚国虎视眈眈,西靠赫匪,间或还有零落的沙漠部族劫掠边境,官家不想着如何励精图治,振兴豫国,只顾着兄弟情深,连淮建王擅离封地这样大事都不计较!这样置法理和法度于无物,官家要如何服众,如何治国?!”
  闻景父亲苦笑,祖父则终于开口,道:“你少说几句吧,官家到底是官家,他的决定,哪有你置喙的余地?逸慈,我已经将你压在翰林院那么多年了,你怎的还是这样的性子?”
  闻逸慈提高了声音,道:“正因为他是官家,我们是臣子,所以才应从旁辅助官家,让官家不至于行差踏错,不是吗?”
  闻景祖父声音里半点情绪也没有:“逸慈,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都年纪一大把了,不要连你儿子都上不上。”
  “父亲!你——”
  闻逸慈摔门而出,怒气冲冲地走了,假山后的闻景讪笑。
  大伯父才学是很好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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