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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君情(165)

作者:曦小宝 时间:2019-01-31 10:48:03 标签:宫廷

    秦尊观察了很久念安的表情,才道:“三年前,那一天你突然就没了心跳,差一点点就要保不住命了,汐枫找不到药引子,二哥二话不说在手上划了一刀,放了好几碗的血,一碗一碗地喂给你,你可能不知道,可是我们都看得真切。”
    “二哥以前是对不起你,他对不起你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念安,即便是伯父跟伯母的事,也都是天意,二哥也知道错了,那些事情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对他来说,又何尝是可以放下的事情呢?”
    “二哥只是懂得比别人慢,他只是不懂事,他知道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他让位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啊,他把皇位看得何其重要,可是你出事开始,他便再也没有上过朝了。”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为二哥去辩解什么,二哥太不是人了,我也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念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要再惩罚你自己了,你可以不要二哥,但是你不能不要你自己。”秦尊知道,念安其实早就放弃了自己,所以才会像今天一样崩溃又绝望,尽管他表面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但其实他早就对自己死了心,没了情了。
    这些道理念安又何尝不懂,生者如斯,但是他每每看见秦曦的样子,就觉得他们现在又何尝不是在互相折磨,何尝不是在互相逼迫着呢,他只是想要逃离这里,回避,不想去面对,不敢走到不过百里外的苏府,听说封条已经被取了,秦曦亲自将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在主城之上像全城百姓,全天下的百姓致歉,可是那些都过去了。
    那些苏敬言跟王若在世的时候没有享受到的东西,死了却何其风光,可是他却再没有脸走到苏府去看一眼,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却再没有脸去了……
    念安没有说话,只是低沉着声道了声“嗯”,便起身要回铭雪殿而去,秦尊在背后对着他说,“二哥为了照顾你,也曾染过疫病,他说,那些你受过的苦,他也想跟你一起受,一起去承担和经历。”
    六年前,就在念安泡过药浴的那几天后,秦曦却病倒了。
    秦曦的症状跟念安一模一样,全身都起了疹子,只不过不一样的是,秦曦是亲自将身上的伤口划开,一刀一刀地用自己的手来刮,汐枫就坐在一边看着秦曦的倔强,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直到秦曦咬着牙把所有能看得到的疹子都划开,流了一地的血。
    秦曦再坐进浴桶里的时候,恍惚间,汐枫听到秦曦说:“安儿,不痛,一点都不痛,你别怕,哥都替你试过了,一点事也没有,等你醒了哥就带你出去玩,出去吃好吃的,你想去哪里哥都陪你去。”
    看到靠着浴桶,丝毫不觉得痛苦,反而带着微笑嘴角的秦曦,汐枫只觉得心里都在被刺扎着,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当初念安在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呢,现在两人都半死不活的,这才是真正的互相折磨。
    也就是因为秦曦也得过同样的疫病,又被治好了,他的血便带着天然的抗体,能够对抗疫病,那时候的念安体内的毒无法根除,每日秦曦就用自己的血做药引,熬药喂给念安喝,一喝就是一年,陷入危险的时候,也是秦曦的血做了药引。
    “二哥昏迷的时候,嘴里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看着念安的背影,秦尊哭得不成样子,“小安,你不要再怪自己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心结
    念安流着泪走出秦尊的卧房,低头擦了擦脸,又笑着对颜卿道:“一同去国子监,把宇儿接回来吧。”
    本来秦宇安这么大,进出国子监也是多有不便,该给他配一个伴读书童的,只是秦曦一心只顾着念安,许多事情考虑不周,念安反而觉得秦宇安这个样子挺好的,能够自己快点独立长大,也能少让人操一点心。
    远远地走进国子学,国子学是翊国最高学府,三品以上的官宦子弟才可在此求学,所学课程有《孝经》、《小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以及《诗》、《书》、《礼记》、《周礼》、《春秋》、《易》等。博士:“国子、太学、四门各五人,书、算各二人,”助教:“国子、太学、四门各五人,书、算各二人,”学生:“国子一百四十人……”。
    那红砖碧瓦,金碧辉煌,也曾是念安小时候求学的地方,只不过才十二岁,便学好了这里所有的课程,在所有的学生里都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才子,说得夸张一些,能将那些经典都倒背如流。
    今日的念安头戴浅蓝色发带,将头发都梳理在脑后,并未束发带冠,身上相配一身的浅蓝色薄衣,秋日刚到,还未曾把风都变冷,烈日过后,空气里还带着一股闷热的气息,这样穿反而清爽。
    站在国子学一处学堂之外,念安听着里面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便跟着道:“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颜卿好奇道:“这话似乎听过,只是从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话出自《尚书》,意思是说公正能发扬才智美德,使家族亲密和睦。家族和睦以后,又辨明百官的善恶。百官的善恶辨明了,又使各诸侯国协调和顺。”
    正说着,便见里面的夫子道:“外面的公子说得好,可要进来给我这些学生好好解释一下。”
    念安本靠着外面的木门,对着颜卿说着,被人点了名,只好匆匆转过头去,发带随着头发在空中飘散,看呆了里面几个已经成年的书童,秦宇安看到是念安,高兴起来,挥起手:“父亲~我在这里!”
    一室的人都盯着秦宇安看起来,眼里满是羡慕,一个年纪尚小的,脱口而出就是:“哇,你父亲长得真好看。”
    念安对着夫子恭敬地就是一个作揖礼,“不敢,惊扰了夫子讲课,念安在此赔礼了。”
    那夫子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的样子,眼睛亮了亮,道:“你便是那个苏公子?天下第一才子苏念安?”
    念安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安,道:“并非……”
    颜卿忙道:“正是我家公子。”
    那夫子也行了一礼,道:“不敢,公子多年前所述家国之情,真乃古今著作,还需要称公子一声大师。”
    念安这才想起来多年前曾写过一本家国之情,不过是小小写了几句,当时也曾引起热议,那时他还年少,未曾想到会在多年以后被人重新提起,念安脸红了红道:“谢谢夫子美言,如不介意,不如让念安在旁边听讲。”
    夫子笑着让书童拿了条椅子,道:“公子尽管坐。”便转头接着讲去了,颜卿小声道:“公子,没想到你还写过那样的著作啊。”
    “没什么好提的,年少时的一些看法。”
    “只是看那个夫子的样子,似是写得很好,才会这样喜欢,又对公子这样恭敬。”
    念安的心外的冰像是被化了一层,脸上的笑都温和起来,两人也不再说话。
    “我们常说:‘家和万事兴。’说的就是人人友爱,家庭和睦,才能万事兴盛。以家见国,以小见大,道理相同……”
    秦宇安心不在焉地挺好了这一节家国之情,先生一说下课,便见他扑通扑通地跑过来扑进念安的怀里,道:“父亲,今日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宇儿,爹爹怎么没来?”
    念安笑着道:“爹爹他许是有事忙着。”
    秦宇安拉起念安的手,道:“父亲,我们快走,要不然爹爹该等急了。”说着,便拉起念安的手,往外走去。
    颜卿看着两人的背影,越发觉得两人像是夫子,秦宇安对念安的依赖,向来是胜过对秦曦的,秦曦的面冷,连秦宇安都不大敢跟秦曦依赖,只有对着念安才会这样肆无忌惮,要是秦曦在,万事都会是端端正正的。
    念安道:“听颜卿说你喜欢外面那一家的糖人,父亲去买给你吃。”
    秦宇安听了都高兴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念安,“真的吗?那我们快去,等他们都来了,那里会有好多人。”
    等念安跟秦宇安来到糖人的摊前,买了他心心念念的糖人,这才发现眼前这画糖人的人,颇为眼熟,那人也是突然抬眼看到念安的时候,也很快就回避了眼神,念安颤抖着伸出手去,道:“凡……凡阔……是不是你……”
    那人起身推了放着糖人的车就要走,连宇安手里的碎银子也不收了,一边匆忙道:“你……你认错人了……”
    念安拉住他,道:“凡阔……你真的没死……”
    凡阔愣在原地,“凡阔死了,凡阔早就死了!”
    秦宇安愣住了,握紧了念安的手,道:“父亲……怎么了……”
    凡阔低头看了一眼秦宇安,没有说话,念安站到他跟前,看清了他的脸,道:“你就是凡阔……”
    凡阔流下了眼泪,道:“念安……我没脸见你……又怎么敢说自己是凡阔……”
    颜卿道:“既然都见到了,就好好聊聊吧。”颜卿早在第一次带着秦宇安回家的时候,秦宇安说要来买糖人便已经知道了他是凡阔,只是她也奇怪凡阔为什么还会活在世间,这几日想尽办法,在秦宇安面前提糖人,又让念安跟她一起去国子学接秦宇安,就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凡阔,也为了解念安一个心结。
    要说起来,念安对秦曦感受到绝望,并非一朝一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他人也许以为只是念安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怨恨自己的同时也恨上了秦曦,她却很清楚,念安的失望是从一开始就积累的。
    要想念安的心结解开,就必须要从一点点地消融,他对着她们的时候,都跟以前一样,笑得开心,可是对秦曦,却像是全身都穿起了保护衣,拒秦曦与千里之外,礼貌而不失稳重,却不那么自然了。
    凡阔看了小娃娃一眼,想起刚刚他叫念安叫父亲,便道:“你都有自己的孩子了?王爷他……怎么会允许你有自己的孩子的?”凡阔只知道秦曦让位,却并不知道秦曦为何让位。
    念安摇了摇头,凡阔见地方不方便,便说:“走吧,不嫌弃的话去我家中坐坐,就在城东那附近,这里走过去也不远。”说着,凡阔将一个玉形的糖衣给念安,道:“拿着吃吧。”
    念安一下子便红了眼眶,那糖衣的形状真是那年他去宫外,给凡阔带回去的礼物,镶着一丝的金。
    凡阔道:“这糖衣便是那年你送我的那枚玉的样子,这几年来我只做不卖,回家路上就把这个吃掉,就像是你送给我的那个一般。”说着,凡阔从自己的脖子上,把里面的一枚玉拿出来,正是那个糖衣的样子。
    凡阔接着道:“没想到那一年出了宫,跟着一个做糖人的老人家学了这门手艺,原先也没指望着靠着这手艺过日子,没想到靠着他还真就过过过来了,一过都八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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