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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茶熟(9)

作者:瑞者 时间:2018-10-30 19:10:12 标签:有虐 HE

  曾大夫的眼睛忽地睁了开来,一片清朗的眼里没有半点惺松,正对着晋双城,吓得晋双城「啊」了一声,身体猛往后一仰,差点摔下床去。

  「沂、沂、沂华,你没睡着啊。」

  「你说呢?」曾大夫抿起了唇角反问,早就醒了,在晋双城还在院子里活动身体的时候,只是不能动,唯有睁眼躺着,静待身体恢复气力,直到听到了晋双城进门的声音,才闭上了眼。

  晋双城面上一窘,旋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嘻嘻道:「反正都教你当场抓着了,我喜欢你,我要亲亲你,就是这么一回事。」说着,索性光明正大的低下头,吻住了曾大夫抿起的唇。

  曾大夫身体—僵。下意识地要推。可是手脚仍是无力,手抬到一半便垂了下去。还好,只是蜻蜒点水般的一个轻吻,教他松开一口气,抬起眼,轻轻吐出—句:「你身上好臭。」晋双城一呆,抬手自己闻了闻,一张俊容立时皱成一团,然后跳了起来。

  「我去烧水净身。」

  其实他现在的伤口仍不适宜沾水,只是曾大夫已无力叫住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翻了一个身,趴在床边,呕出了几口酸水。迟了十年的情,迟了十年的吻,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体,都已不能承受,可是……

  还是不想放手,哪怕只能拥有一时。

  待晋双城洗好出来,曾大夫己起床,做好了饭菜,简单的两个素炒,一碗加了药材的鱼汤,晋双城吃了两口,便笑出了声。

  「沂华,我们现在好像夫妻。」他越想越乐,面上的笑容便越是温柔。

  曾大夫给他的回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唇角却微微上翘起来。

  老槐树下,那日烹茶的用具仍在,晋双城拉着曾大夫,坐在树下便要煮茶喝。曾大夫拿来炭火,又烹出一壶香茶,送到晋双城手上。

  「好茶!」晋双城浅浅抿了一口,仿若陶醉在茶香中。

  「虽然是今年的新茶,也只是一般的茶叶、一般的水而已,晋二爷的连云山庄莫不是连一杯好茶都没有罢。」曾大夫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面上浮起淡淡讽笑。

  晋双城转过眼,凝视着曾大夫,柔声道:「好的不是茶叶,而是烹茶的人。」「我的好你现在才知么?」曾大夫似恼未恼,茶杯在手中缓缓转动。

  「是我太迟钝。」晋双城倚在树身上,春日阳光斜地里照射在他身上,俊美的面庞上映出一圈光晕,更显其温文如玉的气质,「你便像这茶,看着不起眼,日日喝着,不觉其香,渐渐浸入了骨,特有一日忽没了,才发觉白水太淡,酒水太烈,不淡不烈,沁心入骨者,唯茶而己。」

  「能成为晋二爷的一杯茶,也是我的荣幸。」曾大夫欠了欠身,挑起眼皮,似笑非笑。

  晋双城摇了摇头,无奈道:「沂华。你一口一个二爷,我会当你仍未原谅我。」曾大夫望他一眼,道:「我从未怪过你什么。」晋双城心里一跳,面上变了颜色。

  「沂华,你这么说,可是……可是对我已不再……」他踌躇着已说不下去。

  曾大夫啾着他,眼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笑意。

  「青箫郎,青箫郎,一笑能倾心,一曲可夺命,当年的青箫郎,温柔一笑不知倾倒多少芳心,怎的如今半分自信也无?」

  「我心里对你愧疚,又怎么能自信,沂华,你真的不曾怪过我么?」「若是我遇见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示爱,也会同你当初一般的反应,晋二爷不曾出手揍我一顿已是留情,我又何怪之有。」曾大夫越是说得平淡,晋双城却越是急了。

  「沂华,你这么说,我心慌的很。你不信我真的喜欢你么?还是十年时光。你我已生分至此。」

  曾大夫歪着头,想了想道:「十年未见,生分也是难免。你既真是喜欢我,可否应我一事?」

  「你要我应你何事?」

  曾大夫指向马车,悠然道:「一切我皆已各好,明日,你便带我走罢,天涯海角,随便哪里,只要莫让认识的人寻着便成。」晋双城略有犹疑,缓缓道:「你是怕两个男子相处,惹人流言,可这世上哪有无人之地,便是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说道。」

  「你既不愿,那便算了。」曾大夫也不强求,收回手仍是缓缓转动手中茶杯,看茶水晃动,映出一小片蓝天白云,天地虽广宽无边,他所能拥有的却只得这么多,果然,还是贪心了。

  「沂华,谁说我不愿了,只是总还需向我大哥交代一声,让他放心,之后便是天涯海角,我也愿随你去。」

  「若是晋大爷不同意呢?」曾大夫唇边一抹冷笑。

  晋双城道:「你我之事,大哥已知晓,他早便对我说了,若是我寻着你,只需向他说一声,绝不阻止你我在一起。沂华,你再等我几日可好,待我伤愈便带你去连云山庄。」他满眼带笑,有这般开明的兄长,几世修来。

  垂下眼眸,曾大夫不置可否地一口喝尽茶水,到底不是好茶叶,淡淡的涩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直入心扉。

  曾大夫的沉默不语,教晋双城越想越是不安,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索性起身,于曾大夫的窗外无声徘徊。沂华一向擅藏心思,十年前他瞧不出沂华对他的绮情,猝不及防,生生错过大好年华,十年后他仍旧摸不出沂华心中的想法,沂华的情,今还在否?

  月色清淡,隐露寒寂之苦,树影摇曳,人有支影之忧。

  一颗石子,落在了树杆上,发出一声轻响。

  晋双城神色一凛,一个飞身跃出墙外,视线所及之处,一条黑影无声闪过,窜入一条窄巷,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晋双城施了一礼。

  「晋二爷,打扰了。」月色淡淡地照下,在那黑影抬头后,隐约看清面目,正是祁府管事祁胜。

  「祁管事,有事?」见是熟人,晋双城警戒的眼神褪去。

  「我家大爷命小的给二爷带一句话,晋大爷听闻二爷于平南帮一战中受伤,极为震怒,不日将南下来探二爷,望二爷早做准备,到时可要与晋大爷好生解释,莫将此帐算入肃剑帮头上。」

  晋双城哂然一笑,温雅之气透面而出,道:「祁帮主也太多虑了,还请祁管事为我转达,此事乃我所谋,自会与家兄解释清楚,断不会影响连云山庄与肃剑帮结盟之事。」「如此甚好,小人这就告辞。」祁胜又是一礼便要离去。

  「祁管事且慢走。」晋双城叫住祁胜,表情仍是温雅,只是眼神却有些发冷,「晋某另有一句话还需祁管事转告祁帮主,沂华他一心归隐,已是寻常大夫一个,祁帮主乃是雄心之辈,江湖恩怨缠身,若是无事,日后还是不要再与沂华来往的为好,免得累极无辜。」「是,小人定会将二爷的话转与我家大爷,只是我家大爷愿与何人结交,也不是晋二爷能管得了的。晋二爷,小人告辞。」

  不卑不亢,那祁长风是个人物,身边的人也是不凡,大哥与这等人物结盟,总有反噬之虞,看来待大哥来后,要提醒一句,与虎共谋,便要有伏虎之策。

  祁府。

  祁长风半卧在软榻上,手里一杯清茶冒着热气,碧澄澄的色泽—望便知是上等茶叶所泡出来的,此时听得祁胜传回来的话,他竟坐起身,长笑起来。

  「大爷?」祁胜愕然,他本以为祁长风会因晋双城的失礼干涉而大怒。

  「祁胜,你不觉得好笑么?」

  「晋二爷竟干涉大爷结交朋友,实是可气,小人不知哪里可笑?」祁长风眼底闪过一抹深色,道:「你瞧不出来么,这位晋二爷,便是昔日青箫郎,十年前青箫郎与赤圣手双双隐迹江湖,十年后他们一为连云山庄的晋二爷,一为安阳城寻常大夫,这其中必有隐情。那晋双城当日于街市认出赤圣手,竟不敢上前相认,还要假借赤圣手于我妻有恩才着你将人请来,他对赤圣手避而不见,却又在听闻赤圣手关闭医馆出城后,急寻而去,更不惜趁平南帮来袭时使那苦肉计,故意受伤,将赤圣手引回安阳城,祁胜,你可知他为何要这般做?」

  祁胜苦思一番,终是摇头。

  祁长风眼神更深,隐隐透出些许怪异。

  「我本也不知,借着晋双城受伤,故意送赤圣手两支老参,一来,等晋双绝来了,也好有个交待,二来,卖个人情与赤圣手,才好接近他一探究竟,那日街上偶遇,一壶茶可就看出端倪来。可笑,可笑,想不到那晋双城一副好相貌,也不知要辜负多少女儿芳心,等那护弟心切的双绝公子来,便可看一场好戏了。」「大爷,您是说……」祁胜终于琢磨过味儿来,—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赤圣手实在是个趣人,真是可惜了……晋双城的眼光倒还是不错……」

  一口饮尽手中茶水,口齿中虽留有上等茶叶的馀香,只是那滋味,终是比不得那日老槐树下趣人趣言,那茶叶,虽是一般,只是喝多了,却会教人上瘾。

  这几日,春光霁好,曾大夫与晋双城的二人世界也过得有滋有味。

  晋双城变着法子讨曾大夫的欢心,便想从曾大夫口里讨出一句喜欢来方才安心,曾大夫却是任他折腾,添衣置物,擦桌抹地,巧言寻着开心,

  通通来者不拒,对他轻言软语,依照性子一顾,只是嘴紧得很,偏就不说那一句晋双城最想听的话来。

  「沂华,今儿个天气这般好,我们去郊外踏青可好?」晋双城兴冲冲地来问。

  「好。」曾大夫应了一声,转身端出一碗药来,「喝了再去。」「我的伤已都好了,连疤都落得差不多……」虽说的有点咕哝。晋双城到底还是把药喝了,回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出来,已是一身青衫,头上用红绸束着发,腰里插一支竹箫,手里拿一件大红亿袍,对着增大夫温温笑道:「青箫郎回来了,赤圣手也应现身了。」这一身都是他前日从街上买回,藏在屋里就等今天。

  曾大夫望着他,一时间有些闪神,教晋双城看得越发高兴,把曾大夫推进了屋里,道:「我帮你更衣罢。」却是打着主意要跟曾大夫更亲密些。

  曾大夫由着他解开了外衣,将红袍套上,却不料晋双城为他束袍时,见红红的袍子衬着从领口处露出的一截肌肤,竟是分外的白皙,忍不住摸了上去,滑嫩柔软,一股说不来的感觉涌上心头,手也不禁慢慢往下探。

  「啪!」

  曾大夫挥手将晋双城的手拍开,晋双城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让曾大夫一把推出了门外,门当着面乒地一声关上了。

  「沂华……」心里忽地痛了起来,关门的那一刻,他分明从曾大夫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厌恶表情,沂华果真不再喜欢他了,拒绝他的碰触,既然如此,沂华又为什么肯留下他?沂华,是在报复吗?报复他当年的迟钝,报复他当年脱口而出的恶语,所以留下他,不动声色地看他努力讨好,让他以为可以挽回,却又不给他丝毫承诺。

  心痛得越发厉害了。一阵一阵,绞得他几乎站不稳,只能用手扶着墙,指尖抠进墙缝里,生生见了血也不觉得疼。

  门,这时开了。

  曾大夫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换回原来的布衣,失去了艳丽的红色映衬,整个人又变得平平常常,表情平和中透着一点点无奈,将晋双城的手从墙缝里拉下,轻轻抚去墙粉,低声道:「怎的这般不小心。」说着,便把人拉去井边,清洗干净,找来药粉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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