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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93)

作者:北南 时间:2018-10-18 16:06:14 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容落云按着那手:“我、我给你暖暖。”
  这一句结巴是因为冷,霍临风恢复神智,欲抽回手,却被按得更死,容落云甚至抱住他的胳膊。他骂道:“松开,你想着凉不成?谁家这般暖手?!”
  容落云说:“李翠娥就这般给张铁牛暖手。”
  霍临风一愣,李寡妇大名李翠娥,张屠户大名张铁牛。他好生无言,半晌憋出一句:“……你乱看什么东西了?”
  容落云朝桌案努努下巴:“你的话本。”逐渐适应寒凉,一张口齿恢复伶俐,“真艳情,真淫/邪,除却扒衣裳便是脱裤子,你素日就好那一口?”
  这下轮到霍临风结巴,道:“我那是……男子嘛,看看怎的了?”
  容落云气道:“你说怎的了?你一个断袖,看那男欢女爱做甚!”
  霍临风好冤枉:“写话本的人不体谅我是断袖,我有什么法子?”说着,手掌蜷缩在人家胸口处肆虐,弄得容落云皱脸儿,连身子也酸了。
  这时,一名手下隔着帘布禀报,是归来的探子。
  哪怕没被撞见,容落云却腾地闹个脸红,松开手,拢紧衣襟去炉边坐着,一股子心虚。霍临风正一正神色,道:“进来罢。”
  探子入帐,说:“回禀将军,突厥大营乱成一团,钦察部族调拨军医和两千人手,却也难以应付。”
  霍临风“嗯”一声:“阿扎泰如何?”
  探子回道:“阿扎泰嫌钦察部族借的人少,与钦察首领不欢而散。”
  霍临风笑说:“知道了,下去罢。”
  炉火旁,容落云一直听着,待探子离开,道:“看来一切顺利。”打情骂俏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要紧事,“密函拿到了吗?”
  霍临风今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潜入突厥军大营,窃取阿扎泰和陈若吟往来的书信。他到容落云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几封密函,突厥文,但能分辨出“丞相”等关键字样。
  “这些都是陈若吟勾结蛮夷的证据。”他道,“又蹉跎半月,这一仗基本已经获胜,军情折子也送去了长安。”
  容落云问:“那何时鸣金收兵?”
  霍临风答:“明日。”
  似是未料及,容落云确认道:“明日?真的?”
  霍临风说:“我命汤山小元尊制了含毒的弹丸,今夜偷袭,蛮子的大营里谁也逃不过。”汤正滚沸,他盛出一碗,“钦察借兵两千,自己也不剩多少,所以明日发兵猛攻,便能叫他们大败。”
  之所以拖延半月之久,是因为定北军也损耗颇多,边养边战,眼下终于等到时机。忽然,霍临风道:“咱们掌握陈若吟通敌卖国的证据,秦洵却没杀死我,陈若吟定会再派人灭口。”
  容落云一惊,薄唇微启,被喂了一口热汤。
  霍临风笑着看他:“有人也料到这些,将之前的密函上呈皇帝,皇帝疑心,陈若吟反倒不好动手了。”
  容落云满头雾水:“谁做的,他怎有密函?”
  霍临风笑得更开怀:“你倒来问我,不是你给的沈太傅吗?”
  沈问道得知霍钊战死,料及陈若吟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将密函呈了。同时,睿王上呈三本账簿,乃更早之前容落云交付的。贾炎息那五本账簿,给沈舟的两本,涉及陈若吟中饱私囊,而给睿王的三本,则牵涉陈若吟在各地招兵买马,暗自扩张人手。
  “如今,就等咱们去长安了。”霍临风一勺一勺,喂得汤碗见了底,“明日擒阿扎泰,再加上大牢里的一干江湖人,便是人证。”
  容落云听得心痒,忍不住胡问八问:“咱们怎么杀陈贼,你一刀我一刀?各挖一只眼,挑手筋脚筋吗?不行,我还要敲断他的脊骨,他一股妖气,阉了!”
  霍临风“啧啧”两声,心想长得冰清玉洁,狠招儿竟如此之多。
  四更天,烛火燃尽一支,帐内昏暗些许。容落云不过饮一碗汤,却像吃醉酒,靠着霍临风打起盹儿来。
  “咱睡罢,翠娥。”霍临风道。
  容落云懒得计较,起身猛了些,摇摇晃晃险些扑着炉子。霍临风赶紧扶稳,躬身勾腿,索性将人打横抱了。
  踱至床榻前一倾,压覆着跌在被褥之间,霍临风撩开碍事的狐裘,低头蹭容落云的鼻尖,问:“胸脯暖了手,然后干什么?”
  容落云仰躺不动:“解衣裳。”
  霍临风照做,天寒衣衫厚,他耐着性子,光是绳结便抽开六七条有余。等里衣掀开,给他暖手胸膛露出来,薄薄的,不动声色地起伏。
  冷,容落云小声说:“凸起来了……”
  霍临风目光幽深:“这话也说得出口,你当真不害臊。”
  容落云拧着眉:“是张铁牛说的,我学呢。”
  霍临风道:“你学张铁牛做甚,该学李翠娥。”他的一腔心绪被搅弄着,被下了蛊,被点了火,“李翠娥怎么说?”
  身下安静,容落云酝酿许久,不敢直面霍临风的目光,待霍临风一点点压瓷实,他抬手环住,唇贴着耳,才终于声若蚊蝇地学舌:“官人给我弄弄……”
  霍临风脑中轰的一声,如漠上的雪,白皑皑一片盲了眼睛。俯身唇舌相欺,猛一掀被子,繁复的衣物,毛茸茸的狐裘,两具微烫动情的肉身,无尽春光全部掩在锦被之下。
  “唔嗯……”容落云被咬了耳朵,“明日就要出兵……你这时候还胡闹。”
  霍临风总有道理:“明日就要出兵,你还不让我吃饱些?”
  纠缠得满身细汗,霍临风一瞥,见枕边凑来一双绿眼睛,小狼卧在那儿看他们快活。“小畜生长大了。”他笑道,忽然忆起当时告别,“对了,你给它起的什么名字?”
  容落云喘得厉害:“你还晓得问?”实在叫他生气,好不容易想出名字,正欲告知,这人却扔下他走了,“我早忘了!”
  见对方尚有力气喊叫,霍临风使出狠劲儿,令那叫声变成哭声,低低的,比琵琶拨弦更动听。他哄道:“咱们重起一个,好不好?”
  容落云流着泪:“叫霍大傻子。”
  霍临风说:“那我大哥该不高兴了,以为你影射他。”不等对方还嘴,把后路也截断,“霍二傻子也不行,我娘以为你骂我,会生气的。”
  容落云恨道:“叫霍铁牛……”
  霍临风忍俊不禁:“你这容翠娥被弄得魂儿都丢了,还不服软?”他朝前用力一扑,笼罩着容落云,密不透风地压着对方。
  那一瞬,容落云的眉间轻轻蹙起,逸出微弱的一声,眼角的泪珠子断线似的流。霍临风吻下来,吐息温热,哑着嗓子一声声地叫他。
  风雪俱已停,缱绻无尽时。
  霍临风把容落云圈于怀抱,彼此薄汗交融,四肢勾缠,烛心爆了一声,最后一支红烛也熄灭了。
  帐内陷入漆黑,他搂得更紧些,合住眼,等待天光大亮。
  许久,容落云嗫嚅:“叫太平,好不好?”
  小狼嗷的一声,给自己响亮地答应了。


第95章
  “——夫人, 夫人!”
  白氏正梳妆,对着锃明的镜台, 闻声抬头朝窗外看, 院中飞奔而来一道身影,深灰色棉衣, 是侯府的老管家。
  丫鬟掀开屋帘, 待管家跑进屋, 平复着,白氏说:“你多大年纪了, 还学着少年人那般风风火火。”
  管家说:“报喜慢不得!夫人, 军营来报,二少爷大胜, 擒了突厥的新首领。”面上掩不住喜气,“三日前鸣金收兵, 估摸这今日便会回城。”
  白氏赶忙问:“临风有无受伤?小容呢,跟着他一切可好?”
  管家回道:“夫人放心,少爷和容公子都平安,捷报传回城中, 百姓们堵着城门恭候呢。”
  白氏听得欢喜, 坐不住般, 对镜簪一支翡翠钗便起身, 吩咐道:“梅子,去佛堂准备着,我要和侯爷说说话, 顺便朝菩萨还愿。”
  梅子应一声,利索地去办了,白氏掀帘出屋,瞧见庭院里扫成一堆一堆的积雪,又唤来小厮:“去看看二少爷的别苑有什么短缺,炭火要备足,被褥换成今冬新制的。”
  小厮去之前笑言一句:“二少爷最是耐寒,夫人莫要担心。”
  白氏心道,那塞北长大的伢子自然耐寒,可容落云是江南来的,怎熬得住。况且,倒腾到十七年前,人家也是长安城里的太傅儿郎,万不能慢待。
  一边想着,白氏往佛堂走,进屋时梅子已经奉好供品。她嘱咐道:“梅子,你叫小厨备些吃食,再做些江南的点心,去和杜铮商量着办。”
  梅子心虚似的:“这点活计还用与他商量。”
  白氏道:“别嘴硬,明明心里高兴得很。”她燃三炷香,“临风对我提过,太平了,就许你和杜铮完婚。”
  小丫鬟臊得站不住,脸红成山楂果,一溜烟儿跑得没了影。
  佛堂陡然清静,高案上供奉着霍钊的灵位,白氏面带笑,盯着那灵位上镌刻的字看了半晌。
  “侯爷,定北军胜了。”她将香火插/入香炉,“我知道你惦记,先来告诉你一声。”
  霍钊离去将近一月,这一个月说短也短,过起来说长也长。白氏端庄地立着,道:“侯爷,这一仗战胜,定是你在天上保佑的缘故。我知道,对于此战、对于你的死,临风断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继续保佑他平安。”
  白氏在佛堂待了很长时间,一言一语的,犹如从前与霍钊说体己话。倘若说得乏了,便停下来,安静地望一会儿灵位。
  这时家兵来报,霍临风和容落云已经进了城。
  白氏出屋朝外走,叫丫鬟扶着,绣鞋踩踏一道清雪,至垂花门,碰上同样去迎接的霍惊海。霍惊海亲自扶她,母子俩走到府门前,还未站定便听见疾驰的马蹄声。
  远处,霍临风和容落云各自纵马,狐裘飘摇着,一股英姿勃发的意气。霍临风眼尖,没到门前先高喊一声:“——娘!大哥!”
  白氏心头喜悦,却又怕结冰的路面危险,喊道:“当心些!”这把年纪,定北侯夫人的身份,都不晓得多久没大声嚷过了。
  她抚着胸口,待霍临风与容落云翻身下马,招手叫宝似的:“快来,快来。”
  霍临风一步跨上三阶,利落地迈过门槛,白氏端详他,捧他的脸,揉他的肩,确认他完好无伤。“娘。”他叫一声,“天寒地冻,怎的亲自出来了。”
  白氏说:“三日前收兵,今日才归,娘哪里还等得及。”
  霍临风哄道:“战后杂事繁忙,没法子。”
  容落云在霍临风后侧立着,那样安生,沉默地羡慕对方一家。娘亲,兄长,高门大户却不生分,言语之间透出十足的亲昵。
  这种时候,他总是有些寥落,仰面望一眼天空,此刻也没有那对相伴的星星。忽然,白氏叫他:“小容,在瞧什么?”
  他立即收回目光:“伯母,没事。”
  白氏推开霍惊海扶她的手,道:“我明白战后事多,你们兄弟俩定要商议,去忙罢。”上前一步,将容落云从霍临风身后拉近些,“走,陪伯母回主苑去。”
  容落云的心咚咚跳着,为何他觉得,白氏待他的神情和姿态,与待霍临风无异,是他自作多情了吗?他扶着白氏往回走,偷偷地打量,像个初次行窃、战战兢兢的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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