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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28)

作者:司徒九流 时间:2018-04-21 15:57:01 标签:情有独钟 强强 悬疑推理

  “待他们从菩提镇往返一趟,回来时早已是深夜了。”寇落苼幽幽地道:“我眼下却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要同县主讲。”
  傅云书紧张地问:“什么事?”
  “傅兄,”寇落苼一脸凝重,附到傅云书耳侧,悄声道:“我饿了。”
  傅云书:“……”
  县令大人终于坐上了饭桌,家丁长舒一口气,屁颠屁颠地去找李婶复命去了,留下傅云书和寇落苼两个孤男寡男坐在一桌。
  但是他们两个已经孤男寡男习惯了,因此并不以为意。
  先前在办案时心弦紧绷,倒不觉如何,现在一在桌边坐下,闻着阵阵饭香,傅云书的肚子立时将嘴巴先前抛出的话忘在脑后,十分诚实地叫唤起来。寇落苼身为县太爷的心腹,很给面子,听若罔闻,一笑都没有笑,只盛了碗排骨汤,推到傅云书面前,道:“吃饭前先润润喉。”
  傅云书笑道:“我倒是不知,排骨何时也能润喉了。”说着,很乖地捧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傅云书忽然抬头,望着夜空中一轮圆月,诧异地道:“哎呀,端午都过了!”
  寇落苼笑道:“你过端午还看月亮?”
  “不是,”傅云书低下头笑了,显出脸颊上隐约的酒窝,“我是想说……”踌躇着望了眼寇落苼,迟疑许久,还是复又低头,轻声道:“今天月亮好圆。”
  “那我便以汤代酒,敬傅兄一杯,”寇落苼捧起汤碗,笑道:“祝傅兄年年有今日,岁岁……”
  “哎哎,算了吧,”傅云书连忙摆手,“我觉得我今日过得不是特别美妙。”
  寇落苼挑眉,“那换一句?”
  傅云书道:“换一句。”
  “那便愿我与傅兄,明年此时,仍能共赏月圆。”
  两人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然后相视一笑。
  “傅兄,”吃饱喝足,两人继续谈公事,傅云书问:“关键时刻,孔伦突然晕倒,你怎么看?”
  寇落苼道:“本朝律例,不可无故羁押百姓,若无证据证明其罪行,官府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将其释放。”
  傅云书问:“自我们将孔伦带入县衙,已经过去多久了?”
  寇落苼静默片刻,道:“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顿了顿,道:“若明日晌午前,孔伦仍旧昏迷不醒,那么孔德便有理由将他光明正大地接走。”
  “孔德将孔伦接走后,一定会把他藏起来,在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傅云书淡淡地道:“明日晌午之前,要么破案,要么前功尽弃。”


第32章 移尸(二十三)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寇落苼拍了拍傅云书的肩膀,“傅兄莫慌,此事定有转机。”
  话音刚落,便有衙役来报,“启禀大人!白大夫与卲大夫已经请到了!”
  傅云书既惊且喜,起身,道:“快将两位大夫请去孔伦房中!”待衙役领命退下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寇落苼,“寇兄当真神机妙算!”苍蝇似的搓了搓手,喃喃道:“这回一定得把孔伦弄醒。”
  两人急急忙忙地走向孔伦所在的房间,房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衙役,见了傅云书同寇落苼立时躬身行礼,“见过傅大人,寇先生。”
  “免礼。”傅云书道:“白大夫和邵大夫可在里头?”
  其中一个衙役道:“两位大夫都已经进去了。”
  推门而入,邵大夫正半跪在床边替孔伦诊脉,白大夫在站在一旁捋着胡子,另侍立着几个衙役,听见房门开阖的响动,一齐回过头来,见是傅云书,纷纷行礼,“见过傅大人。”
  “免礼。”傅云书说着,走到床侧,踮起脚望向孔伦,见他仍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毫无生气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问:“两位大夫,孔伦的病情如何?”
  邵大夫道:“孔大少爷是受了惊吓,又伤心过度,忧思郁结,除却身子骨有些虚弱,需假以时日静养以外,应当没有别的大毛病。”
  傅云书的目光移向白大夫,白大夫也连忙道:“卲大夫说的是,孔大少爷眼下虽然虚弱乏力,但毕竟是年轻人,底子仍在,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傅云书对孔伦能不能养好丝毫不在意,右手食指不耐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淡声道:“既然无甚大毛病,为何孔伦会忽然晕厥?”
  白大夫道:“孔大少爷的脉细缓和沉静,应当是服用了安神药,只是一时不慎,服用过量而已。不过大人,这不要紧,教他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便无碍了。”
  邵大夫跟着附和,“对对对,睡上一觉就好了。”
  傅云书的右手缓缓从桌子上收回,笼在长袖之下,手指紧紧地揪着袖口,道:“那他几时能醒?”
  两位大夫对视一眼,踌躇着道:“这个……这就很难说了,兴许一会儿就醒,兴许……能睡上一两天,全看个人体质。”
  傅云书一时沉默。寇落苼见状,问:“敢问两位大夫,可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即刻醒来?”
  “若要说方法么,”白大夫捻着胡须,迟疑着道:“倒也没有特别的法子,不过倒有个常用的法子可以一试……”
  傅云书眼睛登时一亮,“什么法子?”
  邵大夫说:“在手上割道口子,放点血,兴许能醒得早些。”
  割口放血对于寇落苼来说是再常做不过的事了,想也不想地道:“那便试试。”
  “不妥。”傅云书却伸手阻拦,对上寇落苼询问的目光,他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放血不过割一道小伤口,可万一被孔德察觉,说我们刑讯逼供,反倒落人口舌。孔家不比寻常人家,不可轻举妄动。”
  寇落苼微微一笑,道:“县主说的是,是在下鲁莽了。”
  “今夜劳烦两位大夫了。”傅云书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个老郎中走到房门外,忽然一笑,温声道:“本县会派人护送两位大夫回家,天色不早,便早些歇息,莫要多说多想。”
  两个老郎中立即会意,躬身行礼道:“是,傅大人,草民告辞。”
  目送着两位大夫离去,傅云书转身回房,冷声道:“将孔家派来的那个郎中带过来。”
  衙役们一早猜到县太爷要提审这厮,就关押在离这儿不远的柴房中,得了令,没多久就将人押了来。那郎中想必也早有准备,见了板着脸神情不善的傅云书,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草民见过县令大人。”
  傅云书道:“你既如此沉着,想必知道本县找你来做什么。”
  “县令大人深夜提审草民,为的应当是孔少爷昏迷不醒一事。”郎中坦然承认,“ 不瞒大人,早先草民给孔少爷喂下的,确实是安神丸,寻常吃两三丸便足矣,草民不慎给孔少爷喂了六丸,加之他原本便身体虚弱,此番不睡到明日傍晚,是决计醒不来的。”
  傅云书冷声问:“是孔德叫你这么做的?”
  “大人方才莫约是听岔了了,”郎中平静地说:“是草民一时失手,不慎给孔少爷多喂了。”
  “你这‘不慎失手‘,失得可真巧啊。”寇落苼嗤笑道:“不多喂一丸不少喂一丸,偏偏多喂了三丸之多!”
  郎中跪倒在地,“草民自知有罪,请县令大人责罚。”他说得坦荡,面上也无半点悔改之色,显然就是“对事情就是老子干的但是老子不想招供你要打就赶紧打吧”。
  这份“坦荡”叫傅云书很是不快,幽幽地道:“你身为一介郎中,旁人的身家性命全系于你一身,你就是如此负责的?”
  郎中沉默不语。
  寇落苼挨挨凑凑地挤到傅云书身边,极尽一个狗头军师的职责,阴阳怪气地说:“县主,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不给他来点颜色瞧瞧,他是不会肯乖乖说实话了。”
  “那……”傅云书不由得看向寇落苼,却见到他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一噎,片刻后才说:“依寇师爷之见,该当如何处置这庸医?”
  “嗯……”寇落苼沉吟着,手指抵着下巴,绕着跪在地上的郎中走了两圈,忽然阴测测一笑,“他这双手这么不中用,应当好好锻炼锻炼,不如……”
  跪在地上的郎中悄无声息地抖了两抖。
  傅云书也忍不住极轻声地说:“毕竟不是大错,莫要责罚太过。”
  寇落苼轻轻冲傅云书点了点头,说:“不如就罚他,仅以脚尖、手掌撑地,身子悬空,坚持一个时辰,期间若倒地一次,便延长一刻钟,县主觉得如何?”
  这是群鹰寨中的“酷刑”之一,寇落苼专门用来整治偷摸犯懒的人,有时还会在裆部底下那个位置立一支蜡烛,稍有不顺便鸟焦蛋熟,将一帮看着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整得叫苦不迭,从此该巡山巡山,该放哨放哨,没人再敢蒙混打瞌睡。
  傅云书显然是没听说过这等刑罚,迷惑地看着寇落苼。那郎中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以为不过如此,镇定地道:“草民甘愿领罚。”
  “既然如此,”寇落苼招手叫人,“那便带下去行刑吧。”
  看着人走出去了,傅云书忍不住道:“寇兄,这真的有用吗?”
  “这招能不能教他供出孔德我不知道,”寇落苼咧嘴笑道:“能叫他吃一番苦头那是一定的。”
  “可若他不肯供出孔德,而孔伦又迟迟不醒……”傅云书迟疑着道。
  寇落苼道:“也许我们可以从另一处着手。”
  傅云书问:“哪一处?”
  寇落苼推门跨出门槛,抬头望向夜空中那半掩在云后的月亮,道:“算算时辰,他们也快从菩提镇回来了。”
  “报!”话音刚落,王小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进院子,便看见院子当中央以手掌脚尖撑地不知道在干嘛的人,旁边还站着两个抱着胳膊虎视眈眈的衙役,一时满头雾水。寇落苼道:“别管他们,你有什么来报?”
  “啊,”王小柱回过神来,看见傅大人和寇先生肩并肩站在屋檐下,脸上一热,立时低下头去,说:“启禀大人,咱们派去菩提镇的人有消息了!”
  傅云书一喜,忙问:“他们人呢?”
  王小柱摇摇头,说:“人尚未来的及赶回,但因情况紧急,他们用了飞鸽传书。”说着,递来一只小小的竹筒,傅云书打开盖子一倒,从里面滚出两张纸条,他随手拿了一张给寇落苼,再将自己手上那张展开一看,霎时愣住了,“沈珣和沈珏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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