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夫有囍(4)

　　白翼是翼虎部落最了不起的猎手，宁淼的目光钉死在他身上，看他一次次腾挪躲闪，一次次将木矛捅进龟牛的肚子。
　　鲜血染红了河滩，宁淼捂住嘴，眼眶发红，等到牛群散去，宁淼死死咬住手背，抑制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声。
　　今天也没有死人，狩猎队发出胜利的欢呼，躲藏在树丛中的雌性们呼啦奔过去，熟练而快速的庖丁解牛。
　　宁淼擦掉眼泪，也赶紧上去查看受伤的族人。
第六章：遭遇影狼群
　　二十三名雄性族人受了伤，但基本不影响行动。
　　大山的小腿让牛角捅个对穿，宁淼看着狰狞的伤口红了眼眶。
　　血腥味很快会吸引食肉猛兽的到来，宁淼仅能草草处理，用淡盐水简单清洗下，再用干净的兽皮和柔软的草藤将伤口紧缚。
　　狩猎的全过程激烈而紧张，大概半小时，族人们处理好了猎物，一共六十一头龟牛，近万斤肉食。
　　狩猎队出动了近半的人扛起猎物，其余的负责警戒，开始比捕猎更艰难的返程。
　　伤者和雌性走在队伍的中间，扛猎物的族人紧随其后。
　　宁淼已经能跟上负重的返程队伍，不肯再让白翼背，白翼也没有矫情，他必须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应付突发情况。
　　宁淼感受到队伍紧张的氛围，木矛攥在手里太久出了一层汗，滑腻腻的。
　　突然传来尖哨声，两长一短，这是前方斥候小队发出的示警，白翼当即大吼一声，快速下达命令：“放下肉，矛阵，所有人战斗准备！”
　　雄性兽人的动作迅猛而有序，很快呈圆形将雌性、伤者和龟牛肉围起来，长矛对外摆成一个铁桶般的尖刺阵形。
　　影狼群奔袭的咆哮声已十分清晰。
　　宁淼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什么运气，出来一次就遇上狩猎队最不愿意遇上的影狼。
　　这群畜牲速度极快，擅长协作，非常有耐性，属于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咬着肉死不松口的顽固份子，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白翼回头看了宁淼一眼。
　　一眼千念，宁淼心里涌起奇异的感受，从未有过的，酸胀刺痛到想流出眼泪。
　　这个男人，如果说以前只将他当成饭票和依靠，那这一瞬，这一眼，让宁淼产生了更复杂的感情。
　　影狼群进入视野，目测超过两千只，狩猎队总共六百五十人，敌众我寡。
　　身边的大山突然仰天怒吼，宁淼想阻止他，最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山用未受伤的腿蹬地跃起，越过矛阵上方的同时，大山化成兽形。
　　很快又有五名伤势较重的雄性跟随着大山，六头巨型翼虎站到正前方，毫无惧色冲向狼群。
　　一力降十惠，化作兽形的雄性族人毫不避讳影狼的利爪尖牙，凭借蛮力来回冲击，将狼群分割开来，白翼率领族人趁机上去逐个击破。
　　战斗持续了近一小时，宁淼浑身浴血，握着木矛的手指泛起青白。
　　第一次直面生死，宁淼甚至不知道战斗已经结束，肩头的伤还在流血，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白翼上前抱住宁淼，将伴侣小小的头放到胸前，大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宁淼的后背。
　　宁淼咬住手背低声嘶吼，眼泪终于流出来，战斗和恐惧都能使人成长，宁淼擦干眼泪的那一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六头翼虎全身满布伤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留下满地的狼尸和一半龟牛肉，所有人将手握成拳放在额头上，向英雄致敬，当然，这也是诀别。
　　宁淼站在原地不肯离开，他知道这是兽人们遵循了数万年的法则，变成兽形的族人将不能再回到部落，除非这个部落富有到能将他们养回人形。
　　翼虎和角羚族不一样，作为高等兽人，有更长的回形周期，何况大山等人还受了重伤，整个东陆没有哪个部族养得活六头翼虎。
　　宁淼站在大山的虎头前，高举双手才能触到虎颊处的白纹。
　　翼虎族的兽形让人惊叹，白金相间的皮毛，流畅的身体线条，外形像老虎和豹的综合体，充满力量的美学，背上多了一对小小的肉翼，虽不能飞翔，却是保持身体平衡必不可少的部件，翼虎族由此得名。
　　大山用头拱宁淼，催促他离开。
　　林间清风，吹乱了宁淼的黑色短发，这个小小的雌性脚下生根似的钉在原地，宁淼抬起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带他们走，我能养回他们。”
　　族人们将信将疑，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化作兽形战斗的族人是伟大的英雄，没有人愿意抛弃保护自己的英雄，宁淼大人是神的恩赐，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残酷的丛林不允许过多的考虑和商讨，白翼当机立断：“带上大山他们，走。”
　　宁淼点数了一百只狼尸，深吸口气，“狼尸也要，这些，这些，带上。”
　　白翼有些为难，“宁，人手不足，不能带。”
　　宁淼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笑容：“正因为人手不足，所以要带。相信我，白翼。”
　　随后返程的路上宁淼向狩猎队展示了狼尸的正确用法，又一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长河附近猛兽很多，但像影狼这样群居群战的并不多，遇到单打独斗被食物的气味吸引上门的猛兽，宁淼指挥兽人们用狼尸投喂。
　　一百具狼尸丢出去八十来只，狩猎队终于返回部落驻地。
　　留守的族人看到盘踞在平台上面的六头翼虎，一个个露出惊讶又悲痛的表情。
　　老族巫虎河扑到大山面前，张着嘴嚎哭，转而死死揪住白翼的前襟，愤怒地放出悲声：“白翼，你要干什么，我们翼虎族从来没有吃族人的先例，如果你硬要这么做，神一定会惩罚你，放了他们，送他们走！”
　　白翼等虎河发泄一番安静下来，才清清嗓子，大声说道：“翼虎一族听着，是我，白翼，作主带回了大山，二毛，白火，亮，虫子和黑蛇，我不想让他们变成没有人智的野兽，我不想让他们死在外面，我决定，养回他们。”
　　虎河愣住。
　　留在驻地的大多数雌性表示反对，其中包括虎灵和莱。
　　“没有部族能养回翼虎。”
　　“族长，我反对，你是要我们所有人给他们陪葬吗？”
　　“部落贮存的食物全喂给他们，也不够一个人的。族长，我反对。”
　　白牛也有些动摇，“阿翼，我们，真的没有能力养回六个人。”
　　一个小兽人突然冲过去扒在黑蛇的虎爪上，“阿父，阿父，求你们了，救救我阿父，留下我阿父，求你们了。”
第七章：吃吃吃大作战
　　小兽人的哀求声一下下砸在心坎，整个部落陷入沉默。
　　宁淼拉起小兽人，柔声安慰：“你阿父不会死，也不会走，别哭了，一切会好的。”
　　小兽人紧紧拉住宁淼的手，“真的吗？宁大人，是真的吗？”
　　宁淼站直身体，挺胸抬头，气沉丹田：“我叫宁淼，我是神鸟带来赤月丛林的，我是神的使者，族人啊，为我燃起通神之火，我要问天问神，就让上天和兽神决定翼虎的去留吧。”
　　宁淼生平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装神棍，演技十分拙劣，然而没有经过“演员的蛋生”洗礼的原始人类，坚信不疑。
　　宁淼回到山洞处理好肩头的伤，用兽皮把血污的身子擦拭干净，亏得角羚族没有拿走小包袱，宁淼换好衬衫西裤，把领带绑到头上，脱下皮鞋，赤脚走出山洞。
　　俗话说人靠衣装，宁淼重新出现在翼虎族人眼前，先前小小质疑的声音彻底消失了，祭祀的神装人家都有，不愧是神的使者。
　　好歹跟虎河学习了些日子，宁淼祭神的舞步跳得还行，悄悄加进去一些以前看电视剧里跳大神的动作，绕着篝火来回跳，跳着跳着，宁淼口中念念有词：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
　　把《离骚》七七八八背了一遍，感觉气氛已烘托得差不多，宁淼找了处高点的地方，朗声说道：“天神的旨意不可违背，天神的权威不容挑战，翼虎人啊，神将赐予我们新的食物，我们伟大的英雄，必将重新回到你我中间。”
　　虎河万分欣喜，自己一生，主持了很多次祭祀，从来没有得到过神的眷顾，能见证宁淼通神，虎河老泪纵横，觉得不枉此生，当场宣布宁淼成为新的族巫。
　　宁淼继续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完了，这神棍怕是要装到死的节奏。
　　祭祀结束，宁淼的威望在翼虎部落无可匹敌。
　　宁淼趁热打铁，让虎河带着几名懂点草药的雌性照顾受伤的族人，白牛负责分发今天猎到的龟牛肉，虎灵和莱自觉地与雌性们一起收拾牛皮。
　　大山等人的兽形太过庞大，根本进不去山洞，宁淼只能将它们暂时安置在平台上。
　　兽形的翼虎人有非常强的回复能力，他们的血液里应该有能促进伤口愈合甚至能消炎的物质，宁淼让白翼寻出部落贮存的所有陶锅，一共十口，开始为大山六人煮食物。
　　三月星的雄性兽人一旦化形，战斗力飙升的同时会伴随强烈的饥饿感。
　　没有人知道翼虎回形需要多长时间，但在饥饿感驱使下的翼虎会逐日丧失理智，最终变成嗜杀的野兽发狂而亡。
　　宁淼狠狠掐几下手心：宁淼，你背负着全族上下八百多条鲜活的生命，不能有一丝大意。
　　平台上搭起十个简单石头灶，宁淼用一半蘑菇一半肉干加清水、盐石和生姜熬煮。
　　食物的香味刺激了一旁的翼虎，理智尚在的六人拼命压住体内抓心挠肝的狂燥，兽形说不出话，二毛最终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呜呜声。
　　蘑菇炖肉做好，白牛叫上几名雄性，一一为六头翼虎喂食，一头翼虎一锅半。
　　宁淼、白翼和黑蛇家的小兽人小黑一起吃余下的一锅，小黑的阿爹去年雪月生病死了，与阿父黑蛇相依为命。
　　平常是虎灵在照顾，今天的小黑却不肯离开宁淼一步……是宁大人留下了阿父，宁大人是整个赤月丛林最好最重要的人，小黑要保护他。
　　大山等人都有伤，吃过食物相继睡去，兽形的呼噜声震得整个驻地都在抖。
　　宁淼奇异的睡得很沉，白翼抱着自己的伴侣，自己的族巫，调整姿势让他睡得安稳，我的小雌性，你太累了。
　　第二日醒来，宁淼首先换掉“神装”，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身行头都只能在祭祀的时候穿了。
　　鞋子其实早就坏得差不多，宁淼找出龟牛皮，用小刀在上面划出脚掌的形状。
　　三层牛皮作鞋底，捅上几个洞，又划拉出许多细长的皮条，编成麻花辫当皮绳，从洞里穿过绑到脚上。
　　前后再随便连连，一双简易皮凉鞋做成了，宁淼一口气做了三双，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