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要全陪不(74)

　　大哥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峨眉是你的地方，想来除了四弟，也没人汲汲营营要来杀你，我就不替你操心了。好生保重，咱们就此别过，我先带四弟回家了。”

　　此事蹊跷，大哥为何不对涤洹真人出手，反而对付完我就算了？

　　我垂下头，就看到他那只修长细致，却又骨骼分明的左手，正牢牢握在我右手脉门之上。他手握得极为用力，我几乎有些觉着疼痛，不敢离得他太远，亦步亦趋走到众军之中。

　　大哥一挥手，他带来那些府兵便收了弓，牵了匹马到我二人面前。我只是看在当初他对我多有恩情，又是我初恋的份上，不舍得和他作难，先行跨上了马，大哥便也翻身上马，冲众人一挥手：“咱们走！”

　　一扯缰绳便要顺着官道下去。

　　我也只好忙中抽闲，高声吩咐不知在哪儿的左右使：“林修、花漓，你们管束好渊栩，再把肖竹放出来给他家下属，过些日子再去京中寻……”

　　大哥的手蓦然一紧：“这帮邪教中人再敢和你联络，我就倾朝廷大军，剿平了这些江湖组织！”

　　旁人若说我就还犹豫犹豫，但我大哥有这样的行动力，更有这样的狠心。筹谋几辈子，牺牲了三个妹妹，就为了把大姐搞去修真；后来为了阻止我结婚掐着点儿把皇上弄死就不提了；他是肯定舍不得杀我，但对别人下手么……

　　唉，反正我让了他不止一回，这次也顺着他罢了。我往后一倒，左手按上他胸口顺毛：“大哥别紧张，我跟你回家就是了。但你也得保证，跟着你，有肉吃。”

　　他高涨的杀气突然就被我顺下来不少，在我头上拍了两下道：“别的不提，你先跟我回家再说。”

　　不回也得回了，我并不跟他拧着干。自打知道他是BOSS，我连杀涤洹真人的事业都没什么兴致了。主角尚且不杀，旁的江湖俗事还有什么能入我的眼？

　　离了那处客栈不远，大哥便向领头的士官拱手致谢：“各位辛苦了，此间事已了，请各位先回营去吧。来日本官自有谢仪赠与罗校尉与各位兄弟！”

　　那些人纷纷还礼，与他客套了半晌。我这才听出来，根本这帮人就不是他的私兵，而是他从本地驻军里调来的。

　　原来我大哥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的人……嗐，都是BOSS了，说个谎算什么。我当初不也把他和涤洹真人骗得团团转？

　　眼看兵勇散去，大哥便拨转马头，往……爱往哪往哪吧，反正我也不认得。行过不远，前路忽然被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横拦住，马上之人一身淡青绸衫，潇洒地一剑指向我们这边：“闻人公子且住！”

　　在他身旁，又有一匹四蹄踏雪的黑色骏马，马上也端坐着一个人，身着囚服，神色冷峻，一语不发地盯着我们。

　　是渊栩，他这是找了谁当助力？

　　大哥也勒马驻足，眯着眼看向前方，问了一句：“肖阁主所为何来？四弟要与我回家，你若想见他，不妨等国丧过后，再到京城相见吧。”

　　原来是肖竹，他怎么和渊栩混到一块儿的？这俩人难道处着处着感情就好了？果然书上写的妻妾相得也是有的……我自己私下关他们一阵子也是闺阁情趣，但在大伯子面前总要维护一二，便伸手格开长剑，对大哥慷慨说道：“肖竹是我名媒正娶……”

　　肖竹也同时开口，声音比我还高了几分：“我与小湛已正式成亲，若他要随国公回京，那我做儿婿的也该随他回门见见丈人。舅兄你看如何？”

　　大哥神色不动，徐徐答道：“聘则为妻奔是妾，我家父母尚在，一不曾与托媒下聘，二不曾与你合过婚帖，这算什么成亲？”

　　渊栩也开了口，清咳一声还未说话，大哥便厉声斥道：“邪教魔头，也敢在本爵面前说话？”

　　他恍若未闻，不紧不慢地答道：“邪教魔头已是阿闻，我只是他手下之人，闻人公子何必委罪与我？”

　　大哥冷一声，又听肖竹接口说道：“男子相恋，本就重情不重礼。我与四弟已有肌肤之亲，大哥就算不肯，怕是也晚了。”

　　渊栩忙也说道：“我亦如此。阿闻本就是我的人，各位皆晚来一步了。”

　　肖竹脸色也沉了一沉，却没和渊栩吵起来，而是驳马上前两步，向着我微微一笑：“小湛，和我回家。”

　　他笑得太温暖，我心中不由漏跳了几拍，回头向大哥求情：“大哥，我是真心要和肖竹共度百年的，求你……”

　　大哥冷然道：“不必再说！肖阁主，你该知道民不与官斗，若再纠缠，我也非不敢调兵将牧影阁拆了。”

　　肖竹笑道：“大哥说得简单，只怕你不懂江湖上的事。咱们牧影阁也不只济南这一片地方有，天下间凡有用影卫处，便有我的势力。还是说，平阴公打算一辈子都提防着影卫暗杀？”

　　他双目神光暴涨，牢牢盯着大哥的手：“我既然与闻人家结亲，自然不会害了自家人，更不会有负小湛。我这一片心意，在峨眉时大哥岂不是早就见过了？”

　　大哥又是一声冷笑，转过头却问渊栩：“渊教主，你当初掳我四弟，害他至深，今日之来，却是觉着我杀不得你么？”

　　渊栩面色不变，只淡淡答道：“只怕阁下要杀，得先问问阿闻高不高兴。不过有件事我须澄清——当初阿闻入教，皆为我误信传言，以为阿闻做肖阁主的男宠，是因我杀平国公世子时将他送出城外，使其不容于家族……”他忽然诡异地笑了笑：“阁下怎不问问，我与阿闻每次欢好时，都是谁主动要求？我们头一回行此事，又是谁迫了谁？”

　　大哥猝然闭了口，面沉似水，双目如刀锋般在肖竹和渊栩身上转来转去，伸手在我头上揉了揉，喟叹一声：“我闻人清活了六世，从没受人挟制过，也就是你不争气……”

　　哪能是我不争气，他要不插手，我连涤洹真人都能杀了。肖竹也长出了口气，灿然笑道：“多谢大哥成全。”渊栩却只哼了一声，极自然地调转马头便向前走去。

　　这仨人算是互相妥协，答成一致，我这一路上左哄又劝地忙个不了，总算勉强过得下去。仔细想来，我果然还是当保姆的命，BOSS什么的，得是能狠得下心来要江山不要美人的人才能干的。

　　就这么死心塌地到得京中，便由大哥引路，转过几条大道，终于得见一片建得宽广气派的——平阴公府？大哥不在闻人家住了吗？

　　大哥先行下马，便有家人迎上来接过马鞭，又给我和垫了块下马石。大哥指着半开的大门道：“我封爵之后，已分家单过，你以后就随我住在这府中，不必再回闻人家了。”

　　正说着，一道爽朗笑声便从院内传出：“你们可算来了？”跟着一道人影便大步走出来，手摇麈尾足踏禹步，一身打扮飘然欲仙，见了大哥便扒了上去：“小清，你怎么才带小弟回来？我都等了你们三天了。”

　　涤洹真人……这货胆子不小么，没事老往BOSS身边凑合，不怕我大哥也翻脸要他的命吗？大哥拂开他，回过身来拉着我就往里走。

　　肖竹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边，渊栩落后一步，涤洹真人也跟了上来，进到上房中又问道：“小弟，你又不是BOSS，现在不用杀我了吧？咱们还像从前一样成不成？当初本就是你强占于我，后来翻脸无情，我受了这么大委屈，总要叫小清主持主持公道……”

　　就算我不是BOSS，难道我就不能对主角羡慕嫉妒恨，生出杀心来？似乎是查觉到我未能收敛好的杀意，大哥的手又紧了一紧：“四弟，你要杀旁人也就罢了。涤洹真人却是咱们家的恩人，与我也有几世交情，大妹的事就是他出的主意，你不可忘恩负义。”

　　罢了，连真BOSS我大哥都不杀他，我这连BOSS都不是的又能怎么样呢？

　　我真是心灰意冷，除了及时行乐，似乎这世上再没什么能吸引我的了。反手握上大哥的手，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了一吻：“大哥，我跟你回来了，剩下的你是不是也该……都依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