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玉笙脑子转得快,几乎立刻洞彻了她的想法。
“楼尚书的意思是,既然寄存点可以用凭证进行存取钱财,不如直接用类似的凭证代替铜板?”
楼荃笑着拱拱手,“范相大才,下官佩服。”
范玉笙:“……”
有朝臣道:“那凭证不过是一张纸,哪里能用来交易?恕下官无法想象。”
不少人都觉得不靠谱。
用纸代替货币?太荒谬了吧!
杨广怀开口:“我倒是觉得这样挺轻便的,若是一车铜板能用几张纸代替,应该会节省不少工夫,也会减少清点的失误。”
“可是杨相,纸张易得,若是用纸张代替铜板,岂非人人都能发财?”
杨广怀笑了笑,“那就得问楼尚书了。”
众人便都看向楼荃。
楼荃解释道:“朝廷可以用特殊的技法进行防伪,记得几年前梅花笺大热,不少造纸坊都试图制出梅花笺,但所造梅花笺,皆比不上庆州梅花笺。想必经过这些年,庆州造纸坊的造纸技艺更加高明。除此之外,发行纸币时,可以通过其它方式进行防伪。”
朝臣也不尽是不知变通之人,若真能用纸币代替铜板进行交易,确实会大大方便百姓的生活。
他们自己也是百姓中的一员嘛。
楼喻道:“此事朝会之后再议。”
朝会之后,相关官员齐聚勤政殿开会。
楼喻开门见山道:“楼尚书的问题和魏尚书的问题,或许可以合并解决。”
魏思不由目露崇拜,陛下又有好点子了!
其余人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小商户的存亡和推行纸币有半文钱关系吗!
楼喻道:“朕打算设立银行。”
“银行……”范玉笙仔细咀嚼这两个字,蹙眉问,“这个银行与寄存点的区别是?”
“范爱卿问到点子上了。”楼喻环顾众人,问道,“诸位应该知晓寄存点的各项业务罢?”
“知道,可以进行异地存取钱,还可以寄送物件。”魏思答。
“好,之前将这两个功能结合在一处,是因为当时寄存范围只囿于八州,且业务算不上频繁,寄存点可以承担,但现在不同了。”
“朕打算在京城建立中央银行,其余州府的寄存点都作为分行,而寄送物件的业务从寄存点分离出去,另起炉灶。”
“银行可以进行存取钱财的业务,也可以向民间放贷,还可以发行纸币。老百姓到时候可以用手中的铜板去银行兑换纸币。”
“陛下,如何让百姓使用纸币?相比于纸币,还是铜钱更让他们觉得踏实吧?”杨广怀问。
楼喻反问:“如果将钱存入银行可以获得利钱呢?如果银行的贷款利钱低于民间私人质库呢?”
质库又叫典当行,其中有一项业务就是放高利贷。
高利贷是个深坑,一旦涉足,下场必定好不到哪儿去。
“利钱?”范玉笙惊讶,“陛下是说,百姓将钱存入银行,还能拿到更多的钱?”
“没错。”
范玉笙皱眉,“可即便如此,百姓又如何相信纸币可以进行交易?”
“很简单,等银行体系建成后,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将换成纸币,你们用纸币去采买,估计无人敢不收罢?”
众人:“……”
朝廷官员都用纸币买东西,老百姓敢不收吗?
陛下这招真绝!
时间一长,百姓对纸币产生了信任和依赖,自然就不会抵触纸币。
魏思则问:“银行与小商户又有什么关联呢?”
楼喻笑道:“那些小商户在大商户的压制下,一个个破产倒闭,并不完全是因为不擅经营罢?若仅仅因为资金比不上大商户雄厚而倒闭,岂不可惜?银行可以放贷给他们,让他们再次活过来。”
在楼喻看来,民间的小商品交易必不可少,这些才是真正能带动民间经济活起来的存在。
魏思眼睛一亮,“陛下,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嗯,不过不是所有小商户都可以向银行借贷,银行必须进行严格的审核筛选,具体审核标准,由财政部与户部协定,再交给朕。”
魏思和楼荃皆恭敬领命。
大盛京城和各个州府皆设立寄存点,朝廷一声令下,寄存点便根据指示更改业务。
官方物流体系建立后,对传统镖局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不过早在几年前,官方就与民间镖局进行合作,将一部分业务分派给镖局,因为商业飞速发展后,各地寄存点的寄送能力实在不足。
传统镖局在冲击下,有的顺着潮流做出改变,有的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留存下来的新镖局逐渐成为物流体系的主力军。
此次将寄存点改为银行,寄送物件的功能便完全落在新式镖局头上。
在官府的管控下,这些镖局只能依照市价为老百姓提供服务。
银行建立后,各项关于银行的制度与运营规范都相继出炉。
经过报纸的强力宣传,老百姓都知道了银行和纸币的事情,但很少有人愿意去尝试。
倒是一些商人理解朝廷的用意,心里面觉得暖洋洋的。
这说明朝廷看到了他们的难处,正在积极地为他们解决问题呢。
转眼又到朝廷发放月俸的时候。
薛盈如今是县衙财政局的副局长,负责这次月俸的发放。
但这次与往常不同。
以前发放月俸的时候,他们都得派衙役用箩筐搬运铜板,再慢慢清点核算,必须准确无误地发到每个官吏手上。
每次都累得够呛。
然而这次发放月俸,整个衙门的官吏俸禄加起来,她一个人就可以拿得动。
纸币面额有五十文、一百文、五百文、一贯,其余的小额依旧使用铜钱。
县衙官吏的月俸算不上多,县令的月俸也就三贯七百二十文。
换算成纸币,便是三张一贯的、一张五百文的、两张一百文的。
剩余零头,铜钱足矣。
六张纸和零星一点铜板,就是县令这个月的俸禄了。
不仅仅是县令,县衙其余官吏都傻眼了。
朝廷真的给他们发纸了。
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踏实。
谢茂月俸一贯八百五十文,他领到了六张纸,一个铜板都没有。
领到俸禄后该干什么?当然是出去花销了。
趁着休沐日,谢茂揣上这六张纸,跑到好友的酒楼去吃饭。
七年过去,少东家依旧是少东家。
见谢茂来了,便特意吩咐雅间,陪他一起喝酒用膳。
两人边吃边聊。
“我说谢兄,老太君这些年帮你张罗了那么多亲事,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成亲呢?”少东家微醺道,“你知道外头都怎么传你吗?”
“传我什么?”谢茂哂笑,“说我不行还是说我喜欢男人?”
少东家哈哈笑道:“都有。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成亲。”
谢茂已经快三十岁,不过他相貌本就俊朗,虽然年纪大了,可这些年的岁月沉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成熟稳重,倒是比年少时更具魅力。
他摇首叹道:“不是我不想成亲,而是没有碰到合适的。”
少东家与他相交多年,如何看不出他落寞的情绪?
他眉头一挑:“难不成,你是有了心上人,但没追成?”
谢茂闷头喝酒,未答。
“真的啊?”少东家差点跳起来,惊讶道,“你这藏得也太深了!到底是哪家的千金,连你谢二爷都看不上?!”
谢茂无奈苦笑:“你就别取笑我了,若是没有这头衔,我算得了什么?”
“可是成亲本就是要看家世的呀,再说了,你去年不也升职了嘛,有家世有才能有相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你!要不然你娘能给你张罗出那么多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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