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一颗蛋(11)
凤荀认识他，前世在与魔界的数次交手中，他曾见过这个人。苍兀，魔界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若他还是玄霄仙尊的实力，恐怕根本就懒得与他废话。
但现在，他们在场之人大概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奉劝你一句，”凤荀的声音带着凤凰特有的清越，“最好不要动张少陵，否则魔尊不会放过你。”
废话啦！张少陵就是下一任魔尊啊，魔尊当然不会放过他！不过……咳，他们打不过苍兀，只能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他，最好把他直接吓跑或者吓晕。
可惜因为前世苍兀实在太弱，凤荀压根就没仔细注意过他，看来以后必须得关注每一个敌人，哪怕跑腿的都不能放过……
“你以为我会信你？”苍兀冷笑一声，但言语中已经有了些忌惮，“你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毛还没长齐，只不过是碰巧认识我，居然还搬出魔尊来虚张声势？”
被识破了……凤荀在心底叹了口气，尼玛，反应那么快干嘛！而且他最恨别人叫他扁毛畜生！好气！
“受死吧！”
话音未落，一条藤蔓当头打来，为了防止凤凰再度放火，上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水罩。原本张少陵等人就打不过苍兀，这下更是被动挨打。张少陵还得顾着魏珏这个拖油瓶，藤蔓从四面八方密集而来，像无数闪电一样迅猛的蛇，他们除了尽力闪躲别无他法。
他们在苍兀的紧逼之下步步后退，很快就接近了灌木丛。凤荀因为会飞，加上身形小巧灵活，藤蔓虽沾了水，却多少顾忌他的火系法术，因此他并未多么狼狈。倒是张少陵和魏珏，张少陵消耗太大几乎油尽灯枯，不多时身上就多了几十条血痕。魏珏修为不如张少陵，更加狼狈不堪，若不是有张少陵，他恐怕早已死了几个来回了。
嗖地一声，张少陵脚踝被抽得鲜血淋漓。他站立不稳向后摔进灌木丛，下一道藤蔓迎头而上，眼看避无可避，眼前却忽然多出一个人影。藤蔓重重击打在那人的背上，带来一声皮肉绽开的声响和横飞的血迹。
……魏珏？
少年的身形强自撑在张少陵上方，硬生生替他挨了几下，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他苦笑一声，声音喑哑：“少陵师兄，是我……对不住你。”
啪地一声脆响。
“我应该阻止你来换我……可我……我想着若是我能活下来，就可以找到弟弟了……”
又是啪地一声脆响。
“……当初你是因为只有我和你打招呼才帮我，其实，我……我也不是真心待你，只不过一时义愤罢了……”
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勉力张开嘴：“……对不起。”
魏珏撑不住了。他无声无息地栽倒下来，温热的血顺着他的后背流淌下来，很快就把他身下的地面染红了一片。紧接着，轰然一声爆裂的声响，小小一个软软的身体被凌空抛了过来，掉在张少陵的胸前。
……是小蛋。
小凤凰躺在张少陵的胸前，微微张开鸟喙，血从它口中不断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张少陵的衣襟。张少陵向来冷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小蛋？”
怎么可能……凤凰是神兽……！它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凤荀勉力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全身上下没一处地方不疼。他在心里苦笑：毕竟实力相差太大，他还是无法抗衡……
喉间满是血腥气，看来他伤势颇重。不甘心啊，他还没有复仇，还没恢复人身，难道就这样……？他堂堂玄霄仙尊，竟会死在一个魔界无名小卒手里吗？！他宁愿同归于尽，也绝不会让苍兀称心如意！
苍兀操纵着藤蔓将他们团团围住，他站在中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两人一凤，纵声狂笑：“太弱了，太弱的对手……可真是无趣！”
第25章
“你们要不要交待一下临终的遗言？或者像地上的爬虫一样，再做一番垂死挣扎？”
苍兀得意地笑着，手一挥，仿佛慢动作一样，无数根藤蔓在他的操纵下骤然昂首，像虎视眈眈的蛇，准备将他们一击毙命。
张少陵一只手把虚弱的小凤凰捧在胸前，他的脚踝血肉模糊，已然丧失了行动能力。他用狠厉的目光牢牢盯住苍兀，仿佛要把他的样子一寸一寸记在心里。
如果他还能活下来，他一定要将此人亲手碎尸万段！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少陵……”
小凤凰细细的声音从胸前传来，它喘了几口气，胸腔仿佛漏了风：“你信我吗？”
张少陵垂下目光望着它。他知道这只凤凰拥有一个人的灵魂，他从不会、也绝不会相信任何人。当初他留它，是因为……
“……你留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可以帮你。”凤荀说话十分勉强，但他必须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他不想死在这儿。苍兀好整以暇地操纵藤蔓摆出攻击的造型，却似乎只是在欣赏他们无路可逃的狼狈。
他在玩弄他们。
而无论是玄霄仙尊，还是魔尊……都不可能被他玩弄。凤荀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愿受此侮辱。
张少陵依然定定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凤荀把翅尖搭在他的胸膛上，这生死攸关的场景让他想起前世他二人被困在幻境的时候，张少陵被他救出幻境，凤荀与他说了幻境打破的方法——需要把功力集中在凤荀一人身上，需要魔尊相信他。
张少陵那时问他：“我为什么要信你？”
凤荀眼角微挑，斜斜瞟了他一眼：“你不需要信我，你只需要相信，我比你更不想我们两个死在一处……那种死法太窝囊，想想就不爽。”
张少陵照例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但他仍然选择了信他。
许久之后，当他们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凤荀曾问他：“那时候你为什么信了我？”
张少陵转过头凝视着他，向来冷冽的面容竟然出现几分柔和。他的唇线微微勾起：“我不是信你，只是觉得你瞟我那一眼，甚是好看。”
“张少陵……”凤荀凝视着他，语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信我一次。把灵力给我。”
张少陵注视着这只小小的凤凰，少顷，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凤翎。
不知为何，小凤凰适才一刹那间露出的眼神，竟让他觉得很漂亮。让他忽然觉得，拥有这样漂亮眼神的人，绝不会拿到灵力之后就独自逃走。
张少陵的指尖泛起一点微光，他把自己最后一点灵力传给了凤荀。凤荀的身体开始泛起乳白色的光晕，那光晕逐渐扩大，托着他慢慢飞了起来，停滞在半空中。
原本抱着猫捉老鼠心态的苍兀嘿嘿一笑：“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过是藤蔓的肥料——”
话音戛然而止。
那光芒在空中迅速扩散，仿佛有一个人影正要从中缓步走出。苍兀惊恐地瞪大了眼，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在刹那间褪去，换上了苍白如纸的面容：“这是……这是……‘无妄之术’……”
“啧，你挺识货。”
温润好听的男音从白光中传出，那团光芒微微一动，向前飘动了一下。苍兀竟被吓得后退一步，凄厉的喊叫冲破了他的喉咙：“杀了他！！！”
无数藤蔓裹挟着水系法术，向那团白光电射而去！只听“咔”地一声轻响，白光暴涨，像是有一只修长如玉一样的手从中伸出，搭在了那些藤蔓上。
“你刚才叫我什么？扁毛畜生？”声音温和好听，甚至带了几分笑意，“……真是自不量力。”
随着这清润的声音响起，几百根藤蔓在顷刻间化成了飞灰，像纷扬的大雪，漫天飞舞。张少陵恍若未觉，只凝视着半空中的那抹白光——好强。
这种强势没有任何侵略性，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却仿佛能杀人于无形，让人胆寒。虽没有多么大的声势，却仅仅是存在于那里，便让人感受到了压倒性的强悍。
更别提，他轻描淡写就摧毁了苍兀的攻击，仿佛那只是一个什么玩具。
适才苍兀说……这是“无妄之术”。无妄之术是什么？张少陵从未听说过，但看上去像是让小凤凰短暂地冲破了凤凰的躯体，化成了人形。
……这就是他的小蛋吗？强得无法忽视，更不可匹敌……张少陵的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渴望。
苍兀颤抖着，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真真正正的、仿佛深入骨髓的恐惧：“你……你会用玄霄禁术，你是玄霄……”
空气中闪过一抹极细的光，苍兀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他圆睁双眼，苍白的脸上带着强烈的恐惧和不甘，径直倒了下去。
那抹白光抬手向空中发射了一串青云派求援信号，随后缓慢地转身，走到张少陵面前。张少陵抬眼注视着他，那光芒太过强烈。他竟始终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貌，只能看到一双温润带笑的眸子。他薄唇轻启，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不确定：“小蛋？”
“……这名字真挫。”
“……”张少陵皱起眉，“无妄之术……？”
“‘无妄之术’是禁术之一。”凤荀微微叹了口气，“它的作用是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灵力，这样我就可以暂时化形……”
实际上他本身就具有强大的灵力，只是被羸弱的肉体束缚住了，无法完全使用。他凤凰形态的灵力不足以使用无妄之术，只有张少陵把他的灵力借给他，他才能使用。
张少陵皱起眉：“是不是有副作用？”
“是的。”白光微微散去了一点，露出凤荀身上穿着的玄霄服饰。白色衣袍的边缘绣着天蓝色花纹，绕出数朵兰花图案：“短时间内灵力大幅度提高，很有可能会导致肉体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张少陵抿紧了唇。
“我可能会需要你救助一下。”
若不是万不得已，凤荀也不想用这种禁术，搞不好会把自己都赔进去。但他要是不用，大概真的就要和张少陵魏珏死在一起了，真不是好看的死法。
他宁愿因为无妄之术爆体而亡，也要在死前干掉苍兀这个碍眼的存在。玄霄仙尊宁愿自行寻死，也绝不愿被一个无名小卒□□致死。
张少陵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凤荀的声音低了下去，“张少陵，你现在信我吗？”
这声“张少陵”叫得少年魔尊心里微微一震，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微微点了点头：“小蛋……”
凤荀打断了他：“你为什么信我？”
……
“那时候你为什么信了我？”
“我不是信你，只是觉得你瞟我那一眼，甚是好看。”
……
少年张少陵注视着白光中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许久，不知为何想起了小凤凰趴在他胸前定定凝视他的眼神。他着了魔似地微微启唇：“你看我的眼神……很漂亮。”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光内的青年似乎释然微笑，就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也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第26章
“……小蛋。”
张少陵微微启唇，他很想问他究竟曾经是谁，为什么认识苍兀，为什么如此强大，他用了禁术会不会死，如果死了怎么办……千言万语汇聚到喉咙里，一时哽在喉间。凤荀倒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的白光散去一些，仿佛化成了雾，显得缥缈而朦胧。
“我的时间不多了。”无妄之术持续的时间实在太短，凤荀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透出痛意，“……我想谢谢你，把我孵化出来……如果能换个名字就更好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白光化作流萤，正缓慢消散。光芒一寸一寸矮了下去，凤荀的口鼻中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血雾漫开，迷蒙了他的双眼。
张少陵的语气多了几分急促：“你原本叫什么？”
凤荀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的身形在急剧缩小，羽毛重新长了出来，手重新变回了翅膀，双脚重新变成了鸟爪，体温也在急剧下降。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凤荀的脑海中划过一抹自嘲——他这次，可真的是自己作死了。
可若是让他抛下张少陵，他却根本做不到。也许从前世开始，他就并不是真心讨厌和憎恨他的死对头。他们两个明明应该是敌人，一个站在正义与希望的顶端，一个伫立在黑暗与阴霾的深渊，可却偏偏阴差阳错，几度联手共经生死，是敌是友，他已经分不清了。
最后一个想法，就是他还没活够，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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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凰软绵绵的身体了无生气地躺在张少陵手中，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平日里流光溢彩的赤红羽毛此刻却如同枯草，杂乱颓败。
凤凰本身浴火而生，从未有过这样低的体温。张少陵把它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摸出上次去南禺山后剩下的上清丹，塞进小凤凰嘴里一颗，又喂了魏珏一颗，自己吃了一颗。
魏珏失血过多，仍然昏迷不醒。苍兀的尸体就躺在两人一凤的不远处，周围满是藤蔓爆炸的碎片和法术肆虐的痕迹。张少陵将小凤凰抱得更紧了些，靠在身后一棵大树上，垂眼看着毫无动静的小凤凰。
上次它这样安静，还是在南禺山水下，它的灵力波动几乎消失。张少陵最初拼命孵化它，留下它……为的只是能够增强自身的实力。可此刻看它安安静静躺在这里，既没有往日的调侃也没有时不时的使坏，他的心里忽然仿佛缺了一块。
……它怎可以这样安静呢？它不应该是最喜欢用翅尖戳他的耳朵，蹲在他头上弄乱他的头发，然后两句话就把他气个半死吗？
也许和上次一样……张少陵思忖着，它只是一时间还没恢复过来，或者又在想什么狡黠的点子吓他一跳。
张少陵摸了摸它蓬乱的羽毛，将它们捋顺。羽毛贴在小凤凰身上，夹杂着斑一片一片的血迹，显得它异常瘦弱和可怜。他很有耐心，静坐在树下安静等待着。
赤红色的小凤凰始终没有苏醒，倒是另一串脚步声从树林中传来。并没有魔气，应该是修仙者。
果不其然，一片青色的袍角出现在视线里，叶灼光带着人匆匆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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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灼光站在了他的面前，先是派人救走了魏珏，随后目光扫过狼藉一片的地面和苍兀的尸体，最后才落在张少陵和他怀里的小凤凰上。
“张师弟，放下它吧。”
叶灼光开口的时候，心中难掩嫉妒。他早就看出来魏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血已经止住了。在青云派，唯有上清丹才有这种功效。
师父竟把上清丹都给他了！
叶灼光七岁随柳云鹤修行，在张少陵这么大的时候却连普通金疮药都要省着用。他曾以为自己是青云大弟子，最有希望继承青云掌门的人物，多吃些苦是应该的。他敬重柳云鹤，柳云鹤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是他在这世上除父母外最亲近之人。
可张少陵呢？一个大凶命格之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据说克死他全家，他身边的人无一得以善终。出身又如此微贱，为何柳云鹤这样偏袒他，这样爱护他，难道仅仅因为他天资聪颖吗？！
叶灼光看着张少陵怀里那只安静的小鸟，眼底闪过一抹快意：它死了。神兽又如何，凤凰又如何？张少陵命格太硬，注定了孤家寡人，连他的灵兽都被克死了！
张少陵不为所动：“它没事。”
“别执迷不悟了，张师弟，它身体都硬了。放下它吧，我让人送你回青云派——”
“我说过它没事！”张少陵眼神狠戾，“还要劳烦叶师兄把我们一同送回青云派。是有人带了传送法宝吗？”
“是救援时用的传送符。”叶灼光掏出一张符纸，却并未递给张少陵：“你不能带着一只死鸟回山。把它葬在这里——”
“它没死。”张少陵转动眼珠，盯着叶灼光的眼神尖利可怖，“只不过是消耗过度，晕过去了。它刚刚出壳，这样也属正常，我们要一起走。”
叶灼光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半真半假的同情：凤凰是神兽没错，可雏凤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存在。张少陵向来没得到过什么好东西，骤然得了一只凤凰，肯定以为自己从此就实力超群、傲视众弟子了，可惜雏凤已死，他一时接受不了也对。
“你在这里冷静冷静。”叶灼光收起传送符，“等你冷静下来，我再送你回去。”
他挪动脚步准备离开，不料张少陵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青筋根根暴起。随同叶灼光来的青云派弟子立时长剑出鞘，将他们团团围住：“张少陵，你想干什么！”
叶灼光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们安静，目光从毫无生气的小凤凰身上转到张少陵脸上，最终四目相对。他皱起眉：“张师弟，你这是做什么？我是青云大弟子，你对我如此无礼，难道还想多违反一个门规不成？”
“小蛋需要救治。”张少陵紧紧盯着叶灼光，一字一顿，“叶师兄，你到底是来救援的，还是来看戏的？！”
第27章
“它已经死了。”叶灼光冷冷道，“你是受刺激了也好，不愿接受事实也罢，我没空陪你发疯。”
张少陵咬紧牙关——小蛋身体冰凉，毫无生气，就算服下了上清丹也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没关系，在南禺山水下时小蛋也曾濒临死亡，但它没有死！小蛋是凤凰，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他已经决定信他，无论小蛋是凤凰还是人，他都不可能抛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