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你的龟！(178)

　　“玻、玻璃……”她都快哭了，抖着手指向后面。
　　纪凡扭头一看，只见众人都绕着走的空地中央躺着几片碎玻璃，再往上看，台面上的饲养箱玻璃碎了一面。
　　找打碎玻璃的罪魁祸首还是其次，更大的问题摆在眼前——蜘蛛呢？
　　箱子里空空如也，几根枯枝晃啊晃，原住民早就不见了踪影。
　　纪凡神色紧张起来。他将姑娘托给她朋友照顾，自己匆匆爬起身，拨通保安室通讯让人过来疏散游客，一边联系馆长，准备等疏散后封锁消防门。
　　这边养的都是毒蜘蛛，一个搞不好要闹出大事情。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尖叫传来。纪凡循声跑去，发现一男子呆坐在地，周围人全都惊慌后退离他老远。男人两只眼睛拼命往上翻，想看自己头顶的不明生物，都快成斗鸡眼了，手僵硬地抬在空中，想去捉又不敢。
　　纪凡径自走过去，直接将它捉起来。
　　“他好像咬我了，”男人抖如筛糠，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着纪凡的裤脚，“我，我会不会死啊……”
　　纪凡：“……”他叹了口气，“白额高脚蛛，常见的家养品种，专吃蟑螂的，以前没见过吗？”
　　他找了一处通风管道，小心翼翼地托着蜘蛛放进去。照眼前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来看，如果把蜘蛛留在外面，怕是迟早会被惊慌的游客踩死。
　　其实吧，要他来说，怕蟑螂的家庭首先考虑养猫，养不了猫也可以养几只这些白额高脚蛛。这种小动物不结网，全靠身体素质来捕食猎物，看起来体积很大，实际脾性非常温和，是很礼貌的房客——白天安安静静躲在阴暗缝隙从不打扰主人，等夜间出来游走，是蟑螂等害虫的天敌。
　　甚至，等消灭了所有蟑螂后，他们还会悄无声息地连夜搬走，当真是铁汉柔情了。
　　他手里的这只小蜘蛛大概被惊慌的人群吓到，慌不择路才跳到了男人身上，其实自己也吓得要死。见纪凡放下了它，它微微松了口气，怯生生伸出一只细长的腿轻轻碰了碰纪凡的手指，好似感谢，然后掉头，飞快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里。
　　那么……纪凡目送它离开，直起腰看向后方，真正的逃犯又在哪里呢？
　　“哟，这是出什么事了？”
　　纪凡抬头，只见前辈笑眯眯站在他面前，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他淡淡道：“饲养箱碎了一只，蜘蛛丢了。”
　　“那可不得了！”对方摆出夸张的表情，“我记得，这边都是剧毒品种吧？”
　　他声音很大，周围几个游客听见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窃窃私语越来越多，大抵是说博物馆不负责任云云。
　　纪凡抿唇，猛地站了起来。
　　“哎哎你干嘛？”前辈被他突然逼近吓了一跳。
　　纪凡瞥了他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靠，装什么嘛？”前辈嘟哝，“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赶紧滚蛋算了。”
　　就在这时，他动作微微一僵，脖子后面痒痒的，毛毛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慢从皮肤上爬过。
　　这？前辈蓦地立住了。
　　不，不可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明明把蜘蛛扔进了离这最远的垃圾桶里，怎么可能追着过来？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凉意泛起，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不，应该不会的……
　　偏偏受袭的位置又是后颈，他不敢扭过头看，更不敢伸手去捉，冷汗涔涔而下。
　　“喂！”一个保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这呆着干嘛？”
　　“我……我……”
　　一身保安警服的女孩凑过来，左右打量了他一下：“没事吧你？”
　　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发着抖，想让对方帮忙确认一下脖子后面的蜘蛛，但又不想在女孩子面前露怯。
　　女孩看他这副模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啥，听纪凡说了情况我们就赶过来帮忙啦。真看不出来啊，前辈，”她笑嘻嘻的，“原来你这么怕蜘蛛？”
　　“不……是我脖子……那个，好像……”他百口莫辩。
　　“脖子？”女生探头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可能？我明明感觉到——”
　　“该不会是太担心所以产生幻觉了？看你这一脖子的汗。”她爽快地拍拍手，“好啦，无关人等先出去吧，我们要工作了。”
　　不可能！他眼睛瞪大了，明明有蜘蛛的，刚才就趴在他脖子后面。然而，他反手一抹，只摸到一根碎头发。
　　“这……这……”
　　女孩没有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招呼同事，领他到馆外坐着休息。
　　她还很认真地叮嘱：“前辈好像特别怕蜘蛛，有点应激了。等坐下来之后，要先给他镇定一下，再给点盐水喝。”她说这话并没有避着旁人，大家听见，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前辈在众人目光中坐如针毡，偏还无从辩驳，整个人都蔫了。
　　与此同时，众人视线的死角里，一只小蜘蛛哧溜滑下裤管，一路屁颠屁颠追着纪凡的方向跑了。
　　如果蜘蛛能吐气泡，它现在头顶肯定漂浮着一大堆粉色爱心泡泡，恨不能立刻追着扑到对方怀抱里。
　　纪凡对此一无所知。他走回玻璃箱旁边，戴好手套，翻检了一下破碎的玻璃。
　　玻璃是从外面打碎的，但力道控制得不错，应该没有伤到里面的住客，或者说，对方是故意想要将活体蜘蛛放出来。
　　纪凡抿唇。桌沿边的碎玻璃不多，桌角是锋利的直角，很适合借用蛛丝垂直空降，距离地砖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阴暗，凉爽，应该是蜘蛛会喜欢的去处。
　　他一边这样推理，一边半蹲着往那通风口靠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蹲下来，朝通风口的方向缓缓伸出左手。
　　“小纪！”
　　他回头，只见一个爽朗的保安妹子正弯腰看着他。
　　“怎么了？怀疑在里面吗？”她热心道，“要不要我去拿工具把铁丝钳开来看一下？”
　　“不用，我其实——”纪凡刚想说自己只是随便试试，突然看到女孩神色一变。
　　“卧槽！”女孩瞪大眼睛，爆了句粗，“是，是，是它吗？”
　　纪凡转回视线，心里也是一阵卧槽，只见他的手套指尖处，正正好趴着那只走失的彩色球腹蛛，斑斓的两只前鳌摇啊摇，像正在对他拼命示好。
　　纪凡：“……”不，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这蜘蛛出现得也太讨巧了，总感觉像在驴他。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直觉罢了，其他人哪儿管这些，光看他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了蜘蛛，那眼神儿就不一样了。
　　同事双手捂胸，一边摇头，一边向他射来由衷崇拜的目光：“绝了，纪哥！”她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见状，蜘蛛放下左边的前肢，举高右边的前肢勾了勾。
　　纪凡：“……”他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蜘蛛怎么可能给他竖大拇指呢？等等，也可能是在对他的同事竖中指。
　　毕竟蜘蛛没有手指头，要区分手势确实有些困难。
　　纪凡干笑两声，捧起它往回走，慢慢给它放回了备用的饲养箱里。
　　蜘蛛很温驯地爬进去了，眼睛却还牢牢盯着纪凡。隔着双层玻璃，那八只大眼睛眨呀眨，纪凡竟然看出了一丝可怜。
　　他摇摇头，将这些妄想抛到脑后，起身准备离开。那蜘蛛追了两步啪地撞上了玻璃，见他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急得又撞了一下玻璃。最后，看它那模样好像又伤心又是生气，开始掉转屁股生闷气。
　　纪凡：“……”他有些不忍心，于是折返回来，趁四下无人低声道：“下午再来看你。”
　　蜘蛛似乎真的听懂了，撅着的大屁股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