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的手，微微颤抖 下(181)

　　真的有声音！
　　而且那声音十分明显，连火车晃动的声音都没把它盖过去。
　　尚继超开始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在上铺装死人；还是趁着什么都没发生赶紧跳下去，去过道里坐着或者找找导游……
　　但是没等他犹豫多久，火车行驶的声音突然又放大了无数倍，和昨天一样进入了一条隧道，轰隆隆隆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躺不住了。
　　昨天这三个男的就是在离开隧道的时候没了声音。
　　他立刻爬了起来，手忙搅乱地往下爬，因为太过慌乱而没有踩稳，一下子从上面摔在了火车绿色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但完全被隧道的声音盖住了。
　　他把胳膊架在床上，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眼睛不受控制似的瞟向下铺的尸体，结果发现那个脸色发青的男人正睁着眼睛看他！！
　　那双眼睛睁得格外大，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白凸出，像是随时会爆炸开来。
　　尚继超几乎要尖叫起来，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无论他怎么张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腿软地爬不起来，只能用脚蹬着地板往后蹭。
　　蹭着蹭着，他的屁股抵在了一双鞋上。
　　他猛地一回头，看到了一双腿。
　　他顺着腿往上看，见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你……”
　　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火车缓缓从隧道中驶出，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
　　当进入隧道的音效响起来的时候，沈卯卯是有点奇怪的。
　　今天白天一整天，火车都是在平原上行驶，没有进入任何隧道。怎么一到了晚上熄灯后它就又进入隧道了？
　　而且今晚的隧道也格外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小了下来，沈卯卯却又开始犯困，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难以睁开，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睡得比谁都香。
　　第二天早上她依旧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空调已经关了，但车厢里还是有点凉飕飕的。天色大亮，窗帘都还没来得及开，阳光红彤彤的，穿透窗帘照了进来。
　　叫声的来源离她有段距离，她赶紧坐起来，从床上探出个脑袋往前看。
　　走廊里站了个人。
　　他好像打开了一扇窗，还把脑袋伸了出去。
　　发出尖叫的是女导游，此时她背靠着门板，整个人不停地往下滑，幸亏被旁边的詹志拉着才没坐到地上去。
　　沈卯卯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火车依旧在行驶，并没有因为这点小意外而停下。
　　中铺的男人一把拉开了窗帘，红彤彤的太阳光照在沈卯卯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抬胳膊挡了一下，等眼睛彻底适应之后才抬头看了过去。
　　原来这红彤彤的不是太阳光……而是糊了满窗户的血。
　　卧铺车厢的走廊的这一排窗户上都是血——不是流动的血液，而是那种已经干涸、凝固在上面的厚厚的痂，看起来又恶心又恐怖。
　　除了血痂以外，窗户上还糊着一片片被血吸引而来的虫子，虫子们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集体晃动翅膀和足部，差点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虫子的沈卯卯当场死亡。
　　有几个女生当场就被吓哭了，男人赶紧把窗帘又拉了回去，讪讪地说道：“这……什么情况锕……”
　　不一会儿乘务员赶来了。
　　他们把站在窗户旁的乘客拉了回来，但拉的时候估算错误重量，使用的力起过大，导致那人一下子倒在了地板上，血肉模糊的脖子朝着前方，上面已经没有脑袋的存在了。
　　又是一阵尖叫声响起。
　　沈卯卯不是很害怕，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太突出，还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
　　死了的是个男人，死亡的位置正好是那三具尸体所在隔间的窗户上。
　　不用想她都知道，死掉的是没离开的那个玩家。至于死亡事件……她觉得应该是在昨晚列车进入隧道的时候，和那三个男人一样。
　　半夜三更，他不知为何自己打开了车窗，把脑袋从里面伸了出去，然后被隧道的墙壁蹭掉，喷洒了一路的鲜血。
　　所以今早尸体倒下的时候脖子里只溅出来了一两滴血，因为大头的喷了一个晚上早就没了。
　　见到这种情景，两个乘务员也被吓得腿软。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把尸体抬了起来，放在三四号隔间中的空地上——这具尸体表面有血迹残留，不想另外三具，一点儿血都没有，放在床上也不会弄脏被子；另一个关掉窗户，拉上了这一扇窗帘。
　　旅客们闹了起来：“这什么情况啊？这么吓人晚上会做噩梦的啊！”
　　“还能不能醒了啊？这才出来两天，就死四个人了！谁还敢在这里待？”
　　“我们要下车！要回家！什么破旅游团，退钱！！”
　　车厢里闹哄哄的，人们吵得不可开交，哭声和骂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十分头疼。
　　乘务员连忙站起来安抚乘客：“大家不要再吵了！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下一站了！到时候想走想留全凭你们！如果大家不想再待在这节车厢里，可以现在带着贵重物品跟我一起去餐车就座，车子停下的前十分钟我会来通知大家收拾行李！”
　　立刻就有人起身，向着餐车走去。
　　沈卯卯拿上了自己的小包，带着一大兜子零食，搀扶着宁阿姨，跟着人群往餐车挪。
　　面积不大的餐车被挤了个满满当当的。
　　女导游一直在打电话，但是现在火车还没进城，信号太差根本就拨不出去，后来干脆发动另外两个男人一起打，谁先打通算谁的。
　　大家都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目睹了早上那一幕的人都没什么食欲，只是焦虑地看着表，期盼时间能快点过去，下一站能尽早到来。
　　宁阿姨也见到了那副血腥的场面，此刻脸色有点白。
　　沈卯卯把零食放在她面前，道：“吃点吧，一会儿要是下车的话怪沉的。”
　　宁阿姨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现在没什么胃口。”
　　“好吧。”于是沈卯卯也不再劝，开始自己吃。
　　她们上铺的四个人就坐在她们附近，中铺的女生刚哭过一起，见她不仅一点儿也不怕还这么能吃不由地敬佩道：“你居然还吃得下去啊……简直吓死人了……又吓人又恶心。”
　　沈卯卯连忙说：“我眼睛捂得快，什么都没看见，你就可别再给我形容了，放过我吧……”
　　女孩羡慕道：“我现在恨不得自戳双目，让我眼贱，什么都敢看。”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说道：“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趟，现在好了，全泡汤了。之前按三个食物中毒的也就算了，这回这个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他小时候难道没学过吗——不可以把头和手伸到汽车窗外？”
　　女孩立刻露出想吐的表情：“我的妈啊……姐你可别说了，我不行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他桌子前也大都如此，沈卯卯负责吃东西给他们伴奏，咔嚓咔嚓十分来劲儿。
　　半小时后，火车进入城市，三个导游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女导游快速跟公司报备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公司那边不知道怎么说的，不过应该是都同意了，所以一挂了电话，她就大声说道：“各位游客，很抱歉在旅途中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但既然这些事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会若无其事地带大家继续走下去。这边的分公司已经派来了大巴车在下一站等候，到时候会免费把大家送回初始站，并对各位进行全额退款，以表我们的歉意。如果有人想自由行动，请到我这边报个名，我需要和公司报备一下，由财务把报名费退回你们的支付账户。”
　　陆陆续续有人过去报名了。
　　宁阿姨问道：“我们要不要报名？”
　　沈卯卯：“这边也没什么想玩的，报名干嘛？咱们直接跟车回去吧。”